晚十点,港城医院。
寂静得可怕的病房之中,陆君雄坐在床边,痛苦地攥着崔玉琴冰冷的手,满脸泪水。陆予行垂手站在另一边,擦破的嘴角渗着血,他却无心去管。
唐樘在床尾坐着,绝望而懊恼地抱着头,头发全湿了。
医生将崔玉琴身上的线全拔了,叹了口气。一旁的两个护士拿来白布,轻巧地盖在崔玉琴身上。
“准备后事吧。”医生摘了听诊器,无力地朝众人一鞠躬,“节哀。”
陆君雄终于再也忍不住,抱着白布下的妻子,崩溃地大哭。
空荡的病房里,崔玉琴苍白的面孔被白布掩盖,她就这样毫无生气地躺着,任由陆君雄如何哭喊,也再也没有一丝反应。
陆予行看着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反应不过来,但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
崔玉琴真的死了。
唐樘坐在床尾,抬头看了陆予行一眼,脸上也是湿润一片。
“对不起…”他颤抖着,不住说道:“阿行,对不起…”
几小时前,唐樘亲眼看着崔玉琴上去救人。她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急救,先是给那人做了溺水后的急救,而后又做了针对心脏病并发的急救措施。
作为医生,她第一时间便确认,那人是心脏病发作不慎落水。
而病人放在口袋里的药,也随着他的落水沉进了海底。
崔玉琴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却依旧没把人救活。家属立刻崩溃了,一男一女上前与她撕扯。
唐樘立刻扔下行李上去劝架,拳头巴掌暴风疾雨般落在他身上,一旁的救生员也来劝架,那两人却像疯了似的不饶人,一口咬定是崔玉琴害了他们的父亲。
争执中,唐樘被那女人推了一把掉进了水里,他扑腾着浮出水面,却见另一个男人不知用哪里拿出了一把刀,狠狠对着崔玉琴身上扎上去。
那一刻,唐樘半个身子泡在海水里,只觉得无比冰冷。
后来的事情,他甚至已经不记得了。陆予行和陆君雄赶到,崩溃的家属被制服,唐樘用外套按着崔玉琴胸口涌出的鲜血。
快艇以最快的速度回港,救护车载着他们一路冲进医院抢救室。
然后,医生说刀扎进了心脏;再后来,白布便盖上了崔玉琴的面容,她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唐樘无力地看着这一切,失声痛哭的陆君雄,不敢相信现实的陆予行,已经白布下盖着的崔玉琴。
昨晚还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现在已经支离破碎。
就像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如此荒诞,却又如此真实。那只逃不开的,命运的魔眼,在虚空之中紧紧盯着他们。
陆君雄哭声嘶哑,这个守护了妻子大半辈子,永远从容不迫的男人,此刻握着妻子苍白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相比之下,陆予行却没什么反应。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出了病房,打电话联系殡仪馆。
唐樘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想要跟上去,脚下却像是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许久,他艰难地站起身,走到陆君雄身后。
“玉琴……”
陆君雄握着崔玉琴的手,另一只手在她毫无生气的脸上摩挲。他哭得肝肠寸断,崔玉琴软绵绵的手指被他紧紧攥着,却没有一丝回应。
唐樘一句道歉的话哽在喉咙里,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如果他能早一点制止崔玉琴,如果他能想到对方手里有刀,如果他能警觉一点,哪怕是自己为她挡下那一刀……
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着光芒,唐樘低头看了一眼崔玉琴,也忍不住落泪。
无数纷乱的思绪涌上心头,他却不能崩溃。此刻陆予行一定比他还伤心,他必须扛下所有事情。办后事,面对媒体,追究行凶者的责任,这些事情都需要做。
曾经,他面对陆予行的悲痛无能为力,现在,他必须为自己的爱人扛起这一切。
他强忍着内心的伤痛,擦了擦眼泪,俯身抱了抱崔玉琴。
“妈,睡吧。”唐樘颤抖着,和她告别,然后转身出了病房,去找陆予行。
走廊里空荡荡,咨询台坐着两个值班的护士。两人认出了唐樘,他们听说了今晚发生的事,都非常伤心。
“请您节哀。”其中一个女孩说,“人死不能复生。”
另一个女生看着他,担忧地问:“要不要换一身衣服?小心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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