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栾逍对思影博士说了什么,她的脸上写满低落,有点想倾诉的样子。诸航挺怕的,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在她开口前,逃了。
诸航是在去食堂时发觉被人跟踪的,那人水平太臭,跟了几步,诸航就发觉了,蓦地一回头,那人只来得及把身子缩在树后,一双穿着耐克篮球鞋的大脚委屈地暴露在她视野里。她微微一笑,买好饭,端着餐盘出来,在池塘边找了张长椅坐下。池塘里种了几株睡莲,这花的花期很长,六月就开了,差不多可以持续到十月中。它很是矜持,不像有些花,一旦开放,就没日没夜地卖弄风情。它只在白天
绽放,到了晚上,便收起姿容。纵使如此,花季还是留不住,水面上只漂荡着几片打了卷的枯叶。
诸航饭吃了一半,身边坐了一人。诸航不疾不徐地把嘴巴里的水芹菜咽下去,把目光从耐克篮球鞋挪上来,对上冯坚憋得通红的脸,她询问地挑了下眉。
她和冯坚有一个赌约,她赢了,但随着她人气的骤升,这个赌约没有意义了。冯坚每堂课还是会坐在第一排的中间,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灯笼似的双眼。一开始是愤怒,后来是迷茫,再后来是坚定,像一只蛹到蝴蝶的蜕变。
“诸老师,我要转到电子工程系,我要做你的学生。”冯坚的脸上呈现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诸航很是虚荣、惶惑,同时还微微有点不安,不自觉地把身体往另一侧挪了挪。“你不转系,现在也是我学生啊!”这么个大块头竟然是学金融的,而且都大三了。
“那不一样,我现在只能选修你的课,转系过去,你所有的课我就都能修了。”
诸航拭汗:“目前,我并没有开别的课。”以后也不可能开吧!
“我可以等。”
面对冯坚诚挚而又炽热的目光,诸航吭叽了半天,说:“你现在转系,学校不会同意的,对你以后的就业也不好。”
冯坚咧开大嘴乐了:“诸老师,你还不了解我吧!”他把手指向不远处像水立方的一幢建筑,那是宁大新建的体育馆,“那楼,我
爸捐了一半。宁大承诺我爸,我想读哪个专业就读哪个专业。以前,我想做个职业高尔夫球手,可宁大没高尔夫这个专业,我就选了金融混着。这些年,我像株浮萍似的漂着,不知哪里可以扎根。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我一直在等诸老师。”
诸航差点扑倒在地,她真的误人子弟了。她忙截断了他的话头:“你是不是想成为一个黑客?”很多学生被她的课刺激了,难免会有一时的走火入魔。
冯坚居然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我不缺钱,对那些小偷小摸没兴趣,我也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
听起来好像诸航辱没了他,诸航好奇了:“那你有什么远大的志向?”
冯坚羞涩了:“我非常崇拜诸老师,以后想做诸老师的研究生。”
诸航傻眼:“我办公室是在研究生院,可是我还没资格带研究生。”
冯坚不慌不忙道:“那就做你的助教,我可以给你提包,可以给你倒水,可以开车接送你上下班,就像王琦对罗教授那样。”
诸航把餐盘搁到一边,等着冯坚的下文。
“宁大有三大奇葩教授,排第一的是中文系的董教授,自己忙于上电视和走穴,基本上不给学生上课,但到了考试的时候却摆出铁面无私的架势,把题目出得非常难,一定要挂掉一批人才过瘾;排第二的是外文系的方教授,整天带着一帮漂亮女生翻译英国的十四行诗,然后在课
堂上朗诵,像表白似的,要多肉麻有多肉麻;罗教授排第三,在宁大待了十多年,没人领着,他就找不着教室,桃李满天下,哪棵是桃,哪棵是李,他不知。他从不带硕士生,至今未婚,除了上课做实验,所好之事就是下围棋。他对对手很挑剔,比他水平高的不行,水平低的也不行,这些年,就出了个王琦,能和他维持着个平衡,又能让他下得痛快。所以,尽管王琦是学计算机的,还是进了生化系做了他的助教,这就叫投其所好。”
“那你是想让我成为宁大的奇葩之四?”太抬举她了。
冯坚呵呵笑:“有时候,奇葩的意思不全是贬义。宁大那么多教授,学生有印象的能有几位?反正我意已决,诸老师,你且看我以后的表现。”说完他起身鞠了一躬走了。
诸航把餐盘放回来,说了一番话,饭菜早凉了。今天有她喜欢吃的炒精片,本来想好好地吃一通的,诸航夹起黏在一块的精片,意兴阑珊地放下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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