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雁从储戒里取出这把名为“倾心”的古琴,翠绿晶莹的琴弦散出让人沉静的草木香气。她用这架琴弹过最笨拙的曲调,也用它弹过世间鲜有的悠扬之音,此时纤指一挑,曲子里却是抹不去的哀愁与孤凄。
忽而琴音戛然而止,突兀非常。片刻之后,竹屋阶梯上响起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邢问走进小竹屋来,直接在一旁的一张竹椅上坐下。
“怎么不见师父?”
洛雁十指轻挑又弹起曲子,是那一曲《记城头》。她说:“师父到林子里拾柴去了,他不让我跟着。”
邢问点点头,洛雁又问:“人呢?找到没?”
琴音轻缓,声声入耳。邢问回道:“她去了和天园,这会儿已经跟着宫人去伽佑众人落脚之处了。”
洛雁轻“嗯”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话。
两人在这一椽小竹屋里相对静默无言。良久,邢问才开口问:“你真的要把你的身份告诉她吗?”
洛雁抬手按住琴弦,琴音骤然消失。她抬眼看向他:“你今天话很多啊。”
邢问微微敛眉,不置可否。洛雁继续说:“其实我有什么身份呢,我虽自小在师父身边长大,但我没有祭过天地始皇、也从来没有立下过要效忠桑芜皇室的誓言,如果我想走,没人有理由拦我。七年前你不是就应该明白了吗?这次,如果不是因为师父,我不会回来。”
只是因为师父吗?那他呢?这些话邢问没有问出口。
“论天资、论修为,你不在我之下。”洛雁顿一顿,说,“师父百年之后,紫竹林之主这个位子,不会是我的,而一定——是你的。”
邢问似乎想开口,但洛雁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师父把他的一生都献给了明宏天子,献给了桑芜皇室,而师父,是有如我们的再生父母的人,这个位子——你没有理由拒绝。”洛雁看着他,说,“如果我不跟你争的话。”
邢问震惊地看向她,洛雁说:“我若要做这紫竹林之主,那就是真的把这条命都给这桑芜皇室,只以一颗忠心护主。若是在七年前,我绝对不会想要过这种生活,然而现在,已经都无所谓了。”
邢问猛的站起来,竹椅细长的腿与地板摩擦,出“吱呀”的刺耳声。“难道就因为他一个人的负心绝情,你就不再相信这世上的其他任何人吗?”
“我相信你。”洛雁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说,“我相信你。只是,阿问,不管是谁做这紫竹林之主,我们今生都有缘无份。”
她抚上他的脸颊,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说:“怪只怪,我没有最开始就看到你的好,怪只怪,我们都身在这紫竹林里,命不由己。”
何心约跟在领头的宫女身后,一路踏着青石板路上散布的细小砾石,往伽佑众人下榻处走去。领头的宫女话不多,许是在宫里做事养成的谨慎性子,也不多问她什么,只默默在前面带路。
“这皇宫可真大啊。”走在纵横的阡陌大道间,一眼望去只见亭台楼阁的硫璃彩瓦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何心约不禁这么感叹一句,同时期望着不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这一路上,两个人之间的沉默着实有点儿沉闷。
宫女问她:“姑娘你是从伽佑来的吧?”
何心约暗暗舒口气,她终于肯跟她搭话,而不是像先前那样沉默。“是啊。”她回答道。
“这桑芜皇宫其实就是扶梓城的城中城,要单论大小,可一点儿都不比伽佑城小。”
“莫菲你也是伽佑人?”她能拿伽佑城来跟皇宫比,定是对伽佑城有所了解,何心约遂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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