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一句,顿了几秒钟听到乾隆没有再开口说什么,苏梨末才迟疑着开了口,事关中宫皇后娘娘,苏梨末也不好说的太过直白,否则就是大不敬,置喙皇后娘娘,索性捡了自己的经历来说,“永璋生了冻疮,手指通红,虽然涂了上好膏药,但是日日站在风里练习骑马射箭,再好的膏药涂上去也是白搭,臣妾这个做额娘的连他的手指头都不忍多看,恨不能替他受了。然而替也替不了,就想着是不是臣妾给他缝制的衣裳不保暖,被褥不厚实,否则要是身体康健血液通畅,应该不至于会生了冻疮,自责了多日。永璋生了冻疮,臣妾尚且如此,都是为人母的,皇后娘娘心中的痛楚自然是远超臣妾百倍千倍的,所以才这般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若是胸中的伤痛不能尽数发泄出来,天长日久郁结五内,必然是要伤身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臣妾去宽慰,是可以让皇后娘娘得到片刻的安慰和放松,但是真正能让皇后娘娘解开心结,敞开心扉的,臣妾想,大概只有皇上。”
“皇上和皇后娘娘夫妻本一体,不如……效仿那最寻常的夫妻,并头夜话,把事情摊开来说,让皇后娘娘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发泄出来,剜除了腐烂的肉,伤口才好长起来,慢慢愈合。若是继续沉沦下去,越陷越深,到时候伤及凤体,悔之晚矣。”
“母亲有怜子之心,父亲也有,不亚于母亲。如此这般把话摊开来讲,彼此也能好受些,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伤痛慢慢也就被抚平了。无论是自责也好,悔恨也好,在一定时间内发泄完毕,不过分沉溺其中,自然会渐渐好起来的。”
“皇上也可以把和敬公主接回京住在公主府,想必娘娘见了公主会好受一些。”
苏梨末一股脑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这些日子皇上除了在长春宫和养心殿,昨儿来迟了火锅发泄了一场,今儿又来夜宿,不管皇上是为着什么,这番话,她苏梨末是要讲出来的。她也不想看着帝后因为这件事情,逐渐生疏,生了嫌隙,日渐离心。而且,最重要的是,富察皇后想来也没几个月日子了……她也不想富察皇后背着这些悔恨自责嫌隙郁郁而终。
苏梨末说完片刻,身边的人没有动静,但是苏梨末知道他没有睡着。
如此在黑暗中不知道又沉默了一刻钟还是两刻钟,身边的人翻了个身紧紧把她搂在了怀里,像是落水之人抓着救命稻草那般,箍的苏梨末几乎没喘过气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话,皇上听进去了。不知过了多久,虽然被箍的不自由,但是抵挡不住浓浓的睡意,苏梨末昏昏睡了过去。
翌日,苏梨末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想必是皇上没让人打扰她睡觉,洗漱过后,吃了早膳,苏梨末去偏殿给景顺洗漱换了衣裳,准备让奶娘和嬷嬷带着景顺去了慈宁宫。
嫡子夭折,太后心里想必也不好受,景顺乖巧嘴甜,素来得太后喜欢,如此见着景顺,没准太后也能缓上一缓。
“景顺,记得额娘刚才叮嘱你的事情吗?”苏梨末问道。景顺已经满两周岁了,口齿伶俐,几乎所有的话都说的很流畅。前几天,她两周岁生辰,自然是不好操办的,内务府按照分例送了一些物件儿来,太后也着人送了一顶镶着东珠的小帽子,说那东珠是太后早些年的一副耳环,样式老久了,但是东珠保存的极好,索性拿下来让人重新制了一顶帽子给景顺。
“景顺记得,吃了午膳看着皇祖母睡了午觉再回来,若是午膳用得不多,就要哄皇祖母多吃几口。”景顺小奶腔,慢条斯理的说道。
“没错,不枉皇祖母疼爱你。”苏梨末给景顺戴好帽子,让奶娘和嬷嬷好生护着她去。
下午,估摸着乾隆在长春宫,苏梨末让冬雪取了银子去御膳房挑了一尾活蹦乱跳的鱼宰杀好,又捡了两段带鱼拿回来。
鲜鱼配着豆腐,炖了碗儿可口的豆腐鱼头汤,又把带鱼用黄酒盐巴和姜丝腌制了一刻钟裹上面粉,烧热油锅转小火慢慢煎熟,剔除鱼骨后装盘,让霜降亲自送去了长春宫。
扫琴端了碗炖的烂烂的蔬菜肉粥上来,乾隆拿起勺子亲自喂富察皇后,“午膳没怎么动,多少吃一些。”
吃了两口,看到霜降来请安,说是纯贵妃亲自下厨做了鱼头豆腐汤和香煎带鱼,想着皇后娘娘吃粥的时候好搭配着,有些滋味儿。
“端过来吧。”听到是苏梨末亲自做的,乾隆说道。
随后霜降提着食盒回去了。
乾隆夹了一筷子鱼肉给富察皇后,知道苏梨末这是提醒他别忘了昨儿夜里说过的话,心下了然,待吃完粥,进了几筷子鱼肉,喝了小半碗鱼汤后,乾隆抬手示意众人出去,这才开了口。
“我不是个好阿玛……”
听到皇上用我字,不是自称朕,富察皇后讶异了片刻,泪水夺眶而出,扑到在乾隆胸前再也憋不住,把这些日子心中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放声嚎啕大哭。
乾隆也几番安慰,把自己心里话讲了出来。
哪有不疼爱孩子的阿玛。
二人把话说开,痛痛快快的哭诉了一场,富察皇后心里也松弛了一些,“这是我有生以来,三十多年来,头次这般不管不顾的放声大哭,不是皇后,不是富察氏的女儿,只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可怜母亲,一个可以依靠在丈夫怀里肆意发泄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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