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袁护国时,川、滇、黔三省军队曾受滇督蔡锷的领导,共同对付袁世凯的北洋军。也就是在那时,卢焘以黔军首领身份结识了川军中层军官刘伯承,他对刘伯承的军事指挥才能一直赞誉有加。红军长征途经贵州,刘伯承曾试图联络卢焘,让他说服贵州军阀王家烈等,不要死心塌地为蒋卖命,但因故未果。
这次,刘伯承来信,是践诺前言,指出贵州解放在即,请卢焘劝说谷正伦,何绍周、刘伯龙等,不要以卵击石,应该顺应历史潮流,使贵州免遭战火。
卢焘虽已不问政事,久居山林,但影响力却是巨大的。回想当初,国民党贵州省主席谷正伦入仕无门,是他通过关系,让谷正伦走出贵州,留学日本,学成归国后,又是他鼎力举荐,谷正伦得以入仕,并崭露头角,以后成为了国民党宪兵司令,由此带动两个弟弟入了中统,号称“一门三中委”、安顺“谷氏三杰”。
至于何绍周,本是何应钦的侄儿,由卢焘当年主持仪式,以见证人身份为无子嗣的何应钦过继了何绍周为其螟蛉子。论辈份,何绍周还得叫卢焘一声“爷爷”呢。至于刘伯龙,此人性情残暴,杀欲愚心。他原是大特务康泽的手下,后靠投机钻营,当上了军长。但他的八十九军为杂牌军,横行滇黔两省,名声极坏,军纪差,战斗力也差,如果谷正伦、何绍周愿起义配合解放军解放贵阳,则黔省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卢焘当即决定,首先争取做谷正伦的工作。次日,他便步履简从,径访谷正伦。
闻听恩师来访,谷正伦不敢怠慢,他拖着同样的一把长胡子亲自将卢焘迎进了内室。谷正伦掩上门,亲自续上茶,立在身旁,态度出奇地恭敬,“恩师有哪样事,只须支会一声,正伦当亲往家中,何劳恩师如此大驾?正伦惶恐不胜,实不可当。”
石破天惊夜郎国(2)
卢焘摆摆手,端过盖碗,将茶盖往杯中轻轻刮了刮,然后俯身吹吹茶水,不慌不忙地呷过一口茶,这才正色道:“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此端时局多变,共产党已兵出黔西,呈疾风劲草之势,我们黔省首当其冲。你可不要守活寡,更不要做徒劳之举呀!”
谷正伦眉头一皱,笑容逃逸了个干净,满脸苦了下来,“恩师所说极是。自前日你为学生着想,那番金玉良言,学生没齿难忘。只是恩师有所不知,那刘伯龙、何绍周自恃军权在
手,早就觊觎省府主席一职。学生虽为此二人的长官,实无力约束他们。”
“你的保安团呢?”
谷正伦苦笑一下,“就那几根吹火筒,能顶啥事。刘伯承他们一到,那些人说不定不发一枪一弹,便垮了杆,跑得无影无踪。”
卢焘一听,急了,他将长袍的下摆一拢,“哗”地站起身,举着双手一摊,劝道:“华容亡命,沦为奔亡之虏。纵观历朝历代,鼎固变革之际,哪个前朝显贵莫不落此下场?以你的身份和地位,岂能幸免。不过,为师越俎代庖,已替你谋得了一条上佳出路。刘伯承代表共产党已经保证了,只要你能兴崇义之举,他们不但不会追究过去,还会让你留置黔省,继续担当大任。正伦,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跟蒋介石打了这么些年交道,还不了解他吗?眼下,共产党已兵进贵州,再不决断,恐贻误终身。”
谷正伦沉吟一下,他摸摸胸前的长须,以征询的口吻对卢焘讲道:“这样吧,后天我在雪洞举办个全省自然领袖、社会贤达参加的聚会,刘伯龙、何绍周也会来,你公开劝劝大家,如果众人齐心,我想这事做起来就不难了。否则,贸然行事,没有大多数人的支持,弄不好生出肘腋之变,只能适得其反。”
卢焘一听,觉得谷正伦说得颇为有理。他想,只要到时他把利害关系给那些人讲清楚了,相信大部分人会有同感。这样,谷正伦就不会迟疑不决。
然而,卢焘决未料到,谷正伦会搞出另一出阴谋来。这天,他根本没容卢焘讲上两句话,反而将卢焘抬上桌面,借机办起了贵州的“游干班”,准备将来与共产党打游击。
卢焘哪里会谙到自己一贯引以自豪的学生会来这一手呢?
他气得顿时脸色铁青,他如坐针毡,心中叫苦不迭。 他没好气地反驳道:“你今天这样做,不分明是把我拉来垫背吗?反共,游击?你扪心自问,蒋介石八百万军队都被打垮了。就凭这些鱼肉百姓、武断乡曲的地霸酒徒,还能成事吗?”
“可别小看了这些自然领袖。”谷正伦不以为然,但仍然谦恭地与恩师周旋,“没了他们,贵州的事难办?我先得稳住这些人,这个时候,切莫生出乱子。一旦时机成熟,学生定惟恩师马首是瞻。”
“你……你……”卢焘气咻咻地一甩手,愤然作色,“夜郎自大。古已有之,今亦有之。”
谷正伦张口还欲辩解。冷不防一声断喝,只见一位身着中将军服,满脸横肉的中年壮汉一步跨过来,接过了话,“卢老爷子,你这样公开鼓动谷主席犯上作乱,背主求荣,不分明就是共产党吗?再说了,我们还有这么多部队,不与共产党见个高下,能说得过去?这好比一个女人,男人还没死就要改嫁,这种事,我们干不出来。”
卢焘扭头一看,原来是驻防贵州的国民党八十九军军长刘伯龙,人称刘屠夫。此人数月前率八十九军在云南沾益平定民变,结果不分青红皂白,完全采用了种族清洗的政策,上至老人,下至婴儿,几乎整村整村地剿杀。一时,引得云南士绅联名弹劾,蒋介石无奈之下,将他调防贵州。云南人不解恨,公开宣称“八十九元买八十九军之人的一斤肉”。
刘伯龙为人心狠手辣,性格暴躁易怒,来了贵州,与谷正伦相处得并不融洽,心中早就想排挤掉谷正伦的省府主席一职,梦想取而代之。
卢焘忙笑着正欲上前招呼愠怒的刘伯龙,谷正伦却大为紧张,他赶紧上前,抚慰刘伯龙道:“刘军长,勿听信谣言。正伦与卢老先生决无此意。他只是忧心黔省前途,关心民生大计。至于起义,断无此事,断无此事。”
刘伯龙不顾公开礼仪,一把挡开谷正伦,冲着卢焘嚷道:“卢老先生,善自珍重。不要替共产党来妖言惑众,干些危害党国的事,否则我刘伯龙是不认黄的。”
说完,他带上卫兵,撇下瞠目结舌的众人,扬长而去。
卢焘定定立在原处,满脸是青石般的隐忍之情,好半天才在谷正伦的劝说下,怏怏而去。
毛人凤正为刺杀杨杰的事烦恼不已,抱怨说,“军统在贵州已无法立足,派谁去动手?”“白面杀手”周养浩举荐刘伯龙,麒麟洞里设就鸿门宴。
重庆林园,难捱的暑热将偌大的山城变成了一个活蒸笼。挥汗如雨中,蒋介石来回踱着步,心里烦躁莫名。中统侦来了贵州耆宿卢焘公开策动谷正伦、何绍周、刘伯龙等起义的消息,实在令他怒不可遏。
他最担心的就是大西南诸省内部不稳,现在居然有人敢公开出来活动,甚至比杨杰的胆还大,这还了得。再说,提起卢焘,他心里就恨恨的。早年,两人还有过一出令蒋介石引为奇耻大辱的过节儿。
民国之初,蒋介石尚未发迹,后来因懂军事又兼一些友人的举荐,逐步博得了孙中山的信任。护国战争爆发后,四川军政府宣布脱离北洋政府,听令孙中山领导。这对处于困境中的孙中山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他当即委蒋介石为四川的警察厅长,张群为军械厅长。川军鼻祖、与卢焘交厚的熊克武对这二人本就有抵触情绪,但碍于孙中山情面,却又不得不接纳。此时,滇贵黔三省组成的联军齐聚重庆、川南一线。卢焘作为黔军总顾问的头面人物,与熊克武过从甚密,彼此仰慕对方,几乎无话不谈。
石破天惊夜郎国(3)
得知熊克武的苦恼后,卢焘哈哈一笑,“警察厅长一职,乃一省肯綮,岂能轻易假手他人。至于孙文举荐来的蒋介石,但拒无妨?”
熊克武忙进一步问计,如何拒之。卢焘胸有成竹地答曰:“卑辞厚布,礼送出境。”
结果,蒋介石和张群到了重庆,满心欢喜准备从熊克武这里讨得乖巧,再赴成都上任。
谁知,熊克武听了卢焘建议,轻描淡写地说,警察厅长已有人干得不错,不敢无缘无故解职。再说,蜀犬吠日,少见多怪,川人坐视井底,难有出息。以蒋介石的才能,岂能屈就于此,消弥了少年英气?随即,不由分说,命人送上五千大洋,将蒋介石“礼送出境”。
卢焘当时也陪坐在侧,少不了帮忙圆腔,唱起了双簧。蒋介石虽愤懑无比,但终归奈何不了这些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只得衔恨而去。后来熊克武率部出川北伐,被蒋介石诳骗至广州,以设宴名义款待熊克武,然后于席间将熊克武拿下,囚禁在了虎门,其所属部队悉数被改编或遣散。
可怜熊克武,早年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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