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朝上,起伏的时候常常是步履踉跄,这个时候就算他再有心敬老也没有办法,心中不禁佩服起了时人的毅力。
在今天之后,还有祭祀天地太庙,接下来李弘还要去昭陵祭拜,此时此刻,他唯有祈祷自己那位太子五哥多福——不对,过了今天,那就是皇帝五哥了。
上头朗朗的念诵声仍在继续,什么寝门标美,寿街腾懿,什么三善夙茂,瑜珮以之含锵。总而言之,李贤原本就觉得自己在骈文上没有天赋,如今更坚定了这么一个念头——说实话,他连那么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都弄不明白。
好在这仿佛永远没完没了的官样文章终于到了最后的终结,当他跟着群臣一起山呼万岁三拜九叩之后,这君臣名分终于算是重新定了下来。从今往后,他的皇帝老子成了太上皇,他那皇后老妈成了皇太后,太子兄长成了皇帝。除此之外,长公主都升格成了大长公主,公主则成了长公主。面对这种史书上不存在的局面,他已经早就安之若素不大惊小怪了。
群臣拜过之后就是使节道贺,这时候,哪怕是心里存着十万分看热闹的心思,这时候也得在面上做出十万分荣幸欣喜的模样。只不过他离御座很近,怎么看怎么觉得李弘那笑脸中带着几分疲惫和虚假,显然,第一天当皇帝是没办法很快进入角色的。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新君接见了使节颁布了礼敬上皇和太后的初敕,这大典竟是还没有结束。一直面带欣慰看着儿子和群臣的李大帝……现在应该称呼为李上皇了,忽然点头示意旁边的王福顺宣读另一份诰书。
宣示的内容并不复杂,无非是说上皇自称曰朕,命曰诰,五日一受朝于宣政殿。
皇帝自称曰予,命曰制、敕,日日受朝于紫宸殿。三品以上除授及大刑政决于上皇和太后,馀皆决于皇帝。这上皇后头额外加了一个太后,仿佛是专门为了消除人们对于这两代皇帝身体的担心。然而,在这个时候,这一招非但难以收到实效,反而让某些人更加担心了。
临到最后,李治当着浩浩荡荡的官员使节,又抛出了另一个令人石破天惊的决定——免雍王李贤司空,中书令。
别人觉得这消息实在突然,李贤却觉得深合己心,暗叹终于卸掉了政务这一头,不必在政事堂被人时时刻刻纠缠不休了。他用感激的目光去瞧上头的两代天子,谁知道两人压根不看他,他又去瞥看自己那位母后,结果武后竟是露出了疑惑难明的表情。
显然,这是武后也没有料到的!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李贤一下子感到汗毛根倒立,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老爹还想干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上头朗声宣读的王福顺忽然词锋一转,开始了对他滔滔不绝的褒扬,什么留心政要,什么专精书典,那溢美之词听得他心里发毛,正当他做好了深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准备之后,那洋洋洒洒的大文章终于到了尾声。
“是用命雍王贤为皇太弟!今日即行册封之礼。”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群臣呆了,一群外国使节傻了,李贤更是懵了。至少从先秦到大唐,似乎皇太弟这种头衔很少见,而且没几个好下场。不但如此,李弘刚刚得了一个儿子,这不至于急急忙忙把他推上皇位第一顺序继承人这个烫手的位子吧!
而且,最最让他惊愕的是,李弘丝毫没有露出半点惊容,看向他的目光中甚至还带着一种难言的笑意。显然,这一次,某两人是私自串通好的,只瞒着大多数人。
之所以说是大多数,是因为李贤还看到,上官仪郝处俊正在那边挤眉弄眼打眼色,此外他面前已经站了四个内侍,正毕恭毕敬地请他前去更换礼服。
一日之内既要立新君又要封皇太弟,李治老爹,算你狠!
第六百三十一章 皇太弟的东宫配置
果说正月十八最开始,李贤只不过是一个心存看热闹者,那么,从李大帝让王福顺宣示了那么一道令人始料不及的任命开始,他就不由自主地卷了进去。平心而论,这事情不止是他一个人措手不及,只看下头那张张瞠目结舌的脸就足够值回票价了——如果被当成猴子耍的不是他本人。
此时此刻,他在心里把新任皇帝陛下骂了个半死,要知道,昨儿个晚上他还去安慰了自己这位兄长,那时候悄悄传递个口讯就那么难么!不讲义气这顶大帽子,被他义无反顾地扣在了李弘头上。
然而,这当着所有人宣布的事情,就是他想要推辞也没门。而且,册封皇储这样的勾当不像委任大臣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辞谢,更何况这时在场的人足足好几百,他更是没有任何推搪的可能。于是,被人簇拥着换上了一身簇新的袍服,又在人家的指引下拜了个昏天暗地,总而言之,等到最终走出含元殿的时候,他不但腿软,而且整个人也无精打采。
天下有他这么糊涂的皇储么!
被自个的老子和兄长联手坑了一把,李贤心中要多郁结就有多郁结。最最重要的还不止这一条,他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家经营得妥妥当当,转眼间却要住到东宫去,这不是给他找麻烦么!在他心目中,能够住东宫的应该就只有李弘,他是完全敬谢不敏的。
“殿下!”
听到身后传来的某个熟悉声音,李贤原本消失殆尽地精神蹭地一下都窜了出来。刚刚在含元殿上他看得清清楚楚。老上官分明在和处俊挤眉弄眼,好似事先已经有所耳闻,偏偏就瞒着他。于是,他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转身便恶狠狠地瞧着上官仪。
“老上官,我得罪过你么?”
上官仪看见李贤那副凶相,心中甭提多畅快了,此时却仍然装傻道:“雍王……不。如今应该称呼皇太弟殿下,敢问这话从何说起?”
“哼!”看到四周有其他大臣在悄悄打量,李贤便打消了当街质问清楚的主意。用凶狠的目光死瞪了上官仪半晌,终于二话没说拂袖而去。此时。后头的处俊终于追了上来,见上官仪正得意地捋着胡须,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老上官。陛下此举可谓是一举数得,你我不可及也!”
“谁说不是呢?”老上官忽然之间觉得心头舒畅至极,因为不久之前孙女“落入虎口”的郁闷全都一扫而空。之所以不是一举两得一举三得或一举四得,完全是因为这其中还有不少不能宣诸于口的原因,恰恰解决了他们心中最大的疙瘩。
还是那个长安城,还是那条朱雀大街,但由于这一天的传位大典,无数人都在关注最终的结果。
当御使沿街宣示了最终经过,并向天下发出诏谕地时候,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一片哗然之中。一天之中。不但立了新君,而且连下一任的皇帝人选也确定了?
消息传到雍王第,上上下下更是一片沸腾。可几个女主人和应邀而来的客人却集体陷入了呆痴状态,尤其是贺兰烟更是脱口而出道:“天哪。难道父皇发疯了,贤儿那种人怎么能当储君!”
“六郎怎么不行,这家伙不过是死懒罢了,顶多再加上一条讨厌繁文节,要说其他地,他有什么比不上别人?”说这话的不是别人,却是李焱娘。只不过话才出口,她就发觉众人地目光全都投注在了自己身上,顿时没好气地嗔道,“看我干吗,难道你们真的以为陛下发疯了?”
此时此刻,屈突申若却笑开了:“我敢打赌,倘若六郎知道你对他评价那么高,必定会捶胸顿足。倒不是说这家伙不能当储君,只不过他这人太过于率性,凡事不计得失,这当亲王不要紧,一旦管国家……说不定整个大唐就给他败干净了!”
“对对对,这绝对有可能!”贺兰烟连声附和,把头点成了啄木鸟。
许嫣也不免低声嘀咕道:“他这回当上了皇太弟,其实倒霉的还是东宫属官,只怕大家都得追在他背后让他好好守规矩,以后东宫就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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