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刚刚就不应该一门心思瞻仰名将风采的,先用糕点垫垫肚子就好!
好容易等到祝酒完毕,他地眼睛都快绿了,眼看一群武将都开始大快朵颐,他哪里还会客气,抓起旁边的刀子就开始切割面前地一条羊腿,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嘴里送。大约是实在恶慌了,须臾功夫他足足干掉小半个,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后,他便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立刻往旁边寻找解渴的东西。
然而这一张望不打紧,只见四周赫然都是一道道惊叹地目光,就连对面的李绩和苏定方都在看着他,更不用提御座上他那对似笑非笑的至尊爹娘了。他见状不禁在心里连连打鼓,这至于么,今天请的大多数都是能吃的武将,不见得非得看着他吧?
“贤儿,你这武艺朕倒没有见识过,可你这胃口今日朕倒是见识了!”李治显而易见心情不错,当下便出言打趣道,“看你的样子大约是口渴了,朕记得你年纪虽小却酒量不错,正好刚刚送来了八瓮葡萄酒,乃是用当初太宗皇帝钦定的八种方法酿造而成,全都是芳香醇烈的上品。只要你能够当场以这葡萄美酒赋诗一首,朕现在就赐一瓮给你,其他地让人都送到你的武德殿去!”
话音刚落,李贤就觉着自己被一道道艳羡地目光包围在当中。他对葡萄酒并不感冒,只是在他自己不会酿造那些高纯度白酒的时候,葡萄酒不管怎么说总比其他酒好喝。可是,他老爹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逼他献丑,那不是要命么?
“我记得西域刚刚进贡了十二匹健马,若是贤儿能够做出来,陛下何不再赏他一匹马?我记得他的骑术如今大有长进,也该是有一匹好坐骑的时候了!”
听到武后这句似鼓励似撩拨的话,李贤终于把所谓的低调全都扔到了九霄云外。千金易得良马难求,更何况这是西域送来的良马。不就是即兴赋诗……不,背诗么!
看到对面一个美貌宫女将酒液注满了李绩的酒杯,他忽然眼前一亮,踏前一步便躬身道:“今儿个本是高兴的场合,儿臣却得了四句不那么应景的绝句,还请父皇母后和各位赏鉴!”
言罢他便高声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
第九十五章 猛将舞剑,醉翁之意不在酒
全场一片寂静。
做诗对于这满堂的文臣来说,全都是如同吃饭喝酒一样简单的事情,尤其是许敬宗李义府上官仪,那全都是著名的文人,小小诗赋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在朝堂饮宴上要做诗,大多只能是那种夹带着诵圣的官样文章,所以等闲难得真正的佳作。
李贤话音刚落,就只见许敬宗第一个击节赞赏:“好一个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想不到沛王殿下从来没上过战场,却能有如此佳句,臣吟诗作赋大半辈子,却无论如何也是难以骤然做出这样的诗!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这许老头真是油滑,赞了他两句就去颂圣了!李贤看到右边席上的吐蕃使节和新罗使节面色惊异,不禁在心中冷笑了两声。谁不知道如今吐蕃在西边一直不怎么太平,而新罗虽说是大唐在高丽半岛的盟友,背地里也是小动作不断。
许敬宗既然称赞,上官仪也紧接着附和道:“殿下此诗格调高远,确实不俗!殿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佳作,正是陛下和娘娘教导有方!”
听到上官仪也把武后带了进去,李贤不禁扫了他一眼,眼角的余光随即瞥见了那头的李义府。终于,只见李义府也似乎挺不住了,干巴巴的出来道了两句好话。有这三位起头,其他大臣自然是全都加入了赞捧地行列。几乎把李贤这首诗夸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
最后,御座上心情大好的李治终于发话了:“欢宴上作这种诗,原本该罚,但既然诸卿都说好,那朕便赏了他这一回!来人,去取那葡萄酒来!对了,既然说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顺便将那套夜光杯也取来。也好应了这诗中的意思!”
君王有命,很快便有几个宫女捧来了葡萄酒和夜光杯。只见十几只杯子在烛光之下熠熠生辉,再加上旁边的那不高的酒瓮,更是显得极其珍贵。
接到武后的眼色,李贤连忙拜倒称谢。葡萄酒太宗年间刚刚引入长安,虽说不再像当年那么稀罕。但终究还不是寻常富贵人家喝得起的,因此,在宫女为他斟酒的时候,他忽然摆了摆手示意其退开,自己亲自上前斟满了所有地杯子。
待到大功告成,他先将其中一杯奉给了李治,又将另一杯奉给了武后,然后便依次把一杯杯酒送到了各席,从李弘李绩苏定方到许敬宗李义府上官仪——那一瓮的葡萄酒有限,杯子也有限。能够得此殊荣的也就是那么几尊大佛而已。
“父皇有赐,儿臣不敢辞。只是这美酒佳酿儿臣不敢一人独享,便以此借花献佛。敬父皇母后和诸位一杯!”
他笑嘻嘻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说不出的潇洒自在。这一招先斩后奏之后,想必他那父皇不会再出什么花样要他把一瓮葡萄酒全都喝了,他中午喝的酒到现在还没消化呢!反正他那里还有,不愁以后无酒解馋。
“好,好,吾儿果然有心!”李治心怀大畅,和武后相视一笑便双双满饮一杯。至于其他得此殊荣的自然更不会拒绝,少不得一阵夸赞谦逊便举杯饮了。而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一个声若洪钟地声音。
“陛下,娘娘,臣是武人,不懂那文事,只是我等征战沙场百劫余生之人,沛王殿下这首诗大对脾胃,这性情也大对脾胃!”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只见苏定方一振衣袖站了起来,定睛看了李贤一会,先是朝上首两位至尊躬身行礼,然后便左手边的李绩笑道:
“早听说沛王殿下随同英国公学习武艺兵法,若不是感同身受,怎能有如此佳词?当年卫公传我兵法的时候,便是希望我能够承袭衣钵,可惜我终究不成器。臣在恭喜陛下和娘娘之外,也要向英国公道一声可喜可贺!”
这下子李绩立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但从李贤这个方向看去,他还是觉察到老狐狸的脸上似乎有些得意。这时,他不禁露出了一丝欣喜的微笑。
欢宴不谈国事,但由于李贤出了一回风头,又因着那一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一群武将纷纷忆往昔金戈铁马岁月,场面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再没有一般的拘谨气氛。当教坊的例行乐舞演过一场之后,似乎是酒意上冲,契苾何力忽然站了起来。
“陛下,娘娘,如此盛宴,此般乐舞仍然不够助兴,臣请以剑舞一曲!”
这样地要求李治当然不会拒绝,很快便有内侍奉上了剑器。两边的教坊乐师立刻得到了吩咐,乐声倏然一转,由刚刚地婉转优美变为了空旷之音,紧接着响起了声若裂帛的琵琶声,夹杂在一阵急促似一阵地鼓声,硬生生地把刚刚那种舒缓的味道冲得一干二净。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首敕勒歌由本身就是铁勒贵族的契苾何力唱来,配合着忽快忽慢的剑舞,便隐隐流露出几分苍凉高远。彼时虽也有剑器舞,但契苾何力本是军中大将,即使此时只用上了三分本事,李贤依旧看得神情投入,竟是觉得和自己素日所习很有几分映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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