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量好油和玉米,踮起脚倒了进去,“没问题。我经常这么干。汽水机顶上有代币,想喝什么就自己倒。”
“好的。”我刚把“星期五”放下来,它便走到了爆米花机底下,拼命嗅探着食物的味道。
“马上就有的吃了。”汉娜咯咯笑着说。
“只要给它一两口就行了。它正在努力保持身材。”
“呃……我怎么觉得已经太迟了呀。”她笑得更大声了,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我也不由自主地感到高兴,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还想过,干脆把路边那个意外通通忘记。可是,我当然不能那样。她的家人有必要知道这件事情,再说了,我木屋的后院里还拴着一匹马呢。
眼下,这事似乎已被汉娜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也有可能,她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或者准备拒不承认。我分辨不出,只是突然间,我们就变得像在朋友家过夜的好姐妹一样亲密了。
“对了,你想看《时空过客》的电影吗?埃文伯伯很讨厌那些东西,但我们楼上就有电影DVD。我只有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看。”
我有点动心了,但我想象得出,若是埃文·哈尔回家看到我—一个他已经有些反感的女人—在他的家里,观看他最讨厌的,《时空过客》电影时,必定又要与我大吵一番。最终,我还会落得被他告上法庭,或者直接扔进监狱的下场。
汉娜看出了我的顾虑,“没事的。只要有人进来,警报声就会响起,我可以动作飞快地把画面切换成《小美人鱼》。这台机器一次能读四张碟。你可以一直看下去,看到眼珠蹦出来都没问题。”
“嗯,听起来是很有吸引力。”
“噗!你真有意思。”她斜着眉毛,一边挑起,一边落下,似乎还拿不定主意,该如何看待我这个人,“我很喜欢这个地方。从来没有人会下楼来。这全是我的地盘。你等着,我去把电影拿下来。”她冲向门口,跑上楼梯不见了踪影。
“真是个好地方。”我小声地嘟囔,然而,这房间其实隐隐透着一丝悲凉—这地方给我一种倾注了极大的激情与希望修建而成的感觉,仿佛在热切期盼着那些从未现身的人群。
我想到埃文的前妻,那个电影明星。这里是她从前常待的地方吗?埃文是因此才将这里闲置的吗?出于某些难以名状的原因,我很想深入了解这个男人。尽管我心里清楚,我其实不该再去追问,可有关他的种种疑问,总是不停困扰着我。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爆米花机有动静了,开始有松软的米花粒从炸锅中喷到玻璃容器里,我包里的手机就在这时突然响了。我拿出手机接起电话,眼睛仍然盯着面前的机器。
电话那头传来科拉尔·瑞贝卡的声音。还没等我集中注意去听,她便一股脑地连说了好几句,邀请我参加家里为她女儿和玛拉·黛安的双胞胎所举办的生日聚会。时间是明天。地点在教堂后面的那片花园。
“爸爸说你要来的话也可以,只是……要穿裙子,可以吗?”
我走到外面的露台,把身后的门关上,让凉风冷却我脸颊上的热度。“爸爸说你要来的话也可以……”这个男人,自从弟弟的葬礼过后,我已有十二年没有见过了。而他要说的却只有这些?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我的穿着是不是符合他和圣徒兄弟会那帮人的规范?
“我还不知道去不去得成。”我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连绵无尽、层叠铺设着枯黄与琥珀色,又有绿松点缀其间的蓝岭山脉。我心里燃烧着怒火,眼睛也灼得生疼。
“你别这样,珍妮·贝丝,”妹妹恳求道,“你还没见过埃维·克里丝汀和她的孩子,还有莉莉·克拉瑞特。大家都希望你能回来和我们团聚。”
我笨拙地编了个蹩脚的借口,表示自己此行还有公务在身,但我最后还是告诉她:“我会尽量过去的。”
“一定要来啊。”科拉尔·瑞贝卡又说,“自从你那天来这以后,我女儿一直向我问起你的事情。还有,那个,我只是……我长期以来一直在祈祷,希望你能回来,希望我们全家人能够团聚。”
我觉得肠道很不舒服,好像被谁抓在手里绞干了似的,“我得看看明天什么情况再说,行吗?”妹妹所祈求的愿望竟会系于我身上?这该怎么办呢?
“我爱你,珍妮·贝丝。我知道你并不相信这一点。”
“我相信。”不过对我而言,不承认这种牵绊反倒要轻松得多—摆脱共同度过的童年所带来的束缚,独自一人往前迈去。然而,我们之间的纽带从来未曾消失,而且早已深入我的骨髓,以一种无法描述的方式牵动着我的心绪,“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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