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心神飞驰,在山崖上静立良久,忽地背后一阵清风拂来,草木簌簌作响。
小蛋一回头,惊讶地看见十数名身着袈裟的僧侣,正御风飘落到崖上。
这些僧人大多白眉银髯,年事已高,但一个个精神矍铄,目光湛然,身负极上乘的修为。
当先一名老僧浓眉豹眼,气势威猛,左手握着一柄碗口粗细的硕大金杵,右手轻捻一串佛珠,身披大红袈裟,龙行虎步,不怒自威,小蛋却不认得。
这老僧金杵一顿,在地上撞出“吭”的金石激响,朝着丁原的背影躬身合十道:“阿弥陀佛,自昔日蓬莱仙会一别二十年,丁施主风采更胜,可喜可贺。”
丁原早察觉到身后来人,听到老僧发话,他并不回头,负起双手冷冷道:“此地距云林禅寺不下两百里,大师缘何率众而来?”
老僧对丁原的倨傲态度似并不以为意,说话的语气里反带着一丝恭谨歉逊。
“令师淡言真人因敝寺之过,仙逝于此,我云林禅寺上下均深感歉仄。故而凡有本寺僧侣出门,必会绕此一行,祭拜令师英灵,以稍赎敝寺罪业。”
丁原“哦”了声,便不再言语。
罗羽杉悄悄向小蛋传音入密道:“这位老僧,便是云林禅寺四大神僧之一的一正大师。他身后的诸位大师,我也不尽认得,但俱应是寺内长老耆宿一流的人物。”
小蛋一惊,别人还则罢了,一正大师号称正道北斗,自一执大师圆寂后,实乃云林四大神僧里硕果仅存的翘楚宿老,素来嫉恶如仇,誉满仙林,当下欠身施礼道:“晚辈常寞,拜见一正大师及诸位长老。”
他本对“常寞”这名字颇为感冒,但干爹去后,更无子嗣,感怀之下,觉得自己还是姓“常”为好,至于叫什么却也无所谓。
一正大师在丁原那里吃了个软钉子,也晓得他是因先师之死,不能对云林禅寺尽数释怀,自感歉疚故此亦不动怒。否则以他的身分地位和烈火一般的性情,岂能容得一个晚辈后生在自己跟前大剌剌地不理不睬?
但丁原不说话,场面未免有些尴尬。小蛋这一开口,正适时地为他解围,一正大师心中也不禁暗生好感,侧转目光:“小施主的名字,老衲已从无涯方丈口中听闻,尚未当面谢过常公子安葬我一执师兄的大恩。”
小蛋逊谢道:“不敢,不知大师和诸位长老这是要去往哪里?”
也难怪他会诧异,眼前这些老僧无论任何一位放诸天陆正道上,俱是一等一响当当的人物,可谓寺中的大半菁华都云集在此,这般兴师动众地大举出山,也只有二十多年前六大剑派围剿魔教的云梦大泽一战中,曾经有过。
一正大师稍稍迟疑,但很快便回答道:“实不相瞒,我等此行与翠霞派盛掌门也大有关系。”
他这话,其实有多一半是说给一旁丁原听的。
果然丁原嘿然道:“大师此言何意,难不成我盛师兄又冒犯了贵寺的虎威?”
如一正大师所料,丁原对云林禅寺众僧从来都是少有好脸色。当日他获悉恩师死讯后,曾日夜兼程赶至云林,在寺门前孤身挑战,与跟前的一正大师激战一场,打得这老僧俯首认输,此事轰动仙林,广为人知。
再后来云梦大泽围剿魔教之役中,丁原又以六道神剑破去一执大师的神功,若非盛年和罗牛苦苦相劝,险些以雪原仙剑手刃强敌,惹下天大的祸乱。
所幸在一年后,他因仙灵朱果火毒发作,身陷云林禅寺,因缘巧合得悟大乘佛境,又见一执大师众僧确有悔意,这才化干戈为玉帛,彻底放弃了寻仇雪恨的念头。
但丁原毕竟自幼生性激扬张狂,睚眦必报,既不似盛年那般胸襟广阔,也无罗牛的憨厚宽容,虽因近天道,我行我素的不羁性情大敛,可要就此与云林禅寺冰释前嫌,毫无芥蒂,却终究不能。
只不过感念于迫死恩师淡言真人的元凶——云林禅寺四大神僧之一的一恸大师最终幡然悔悟,焚元爆精,挟玉牒金书与万劫天君同归于尽的壮烈举动,他才按住性子对一正大师不理不睬,形同陌路。
否则的话,就不只对其冷冷淡淡这般简单了。
几名老僧见一正大师百般忍让,丁原却照旧出言无状,毫不客气,不由得微微变色,生出不忿。
但敝寺的师叔在前,实不宜僭越发作,只得硬生生忍住,各自鼻孔里低低一哼,以示心中怒意。
一正大师恍若不觉,和声道:“丁施主误会了,我等此行前往卧灵山淡家死村,正是为了接应敝寺的无涯方丈和贵师兄盛年盛掌门。”
此言一出,丁原和小蛋不约而同地大吃一惊,闪念道:“怎又是卧灵山?”
丁原关切师兄安危,也顾不得和一正大师顶嘴了,急问道:“他们去那儿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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