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这道理等同于仙林高手常说的“料敌机先”——好比先出动官兵守株待兔,就不用害怕盗贼能脚底抹油扑个空了。
略有不同的是,别人多半考虑的是如何打击对手,而小蛋想的是怎样自保。
这番参悟说来突兀,却恰恰符合佛家“渐修顿悟”之说。几个月以来,他朝思暮想的,便是如何提升“有容乃大”的防御力,解开困惑。所谓水到渠成,在星天瀚漠里,终究触发灵感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突破。
“咄!”冷不防额头上捱了一个重重的爆栗,把小蛋打醒。
他“哎哟”咧嘴呼疼,就见楚儿圆睁双目,理直气壮而又忿忿然道:“你发什么疯?”
小蛋一怔,才发现自己忘形间手舞足蹈翻滚到沙中。他摸摸生疼的脑门,笑呵呵道:“我刚刚想通了一个怎样捱揍却不会受伤的道理,高兴得过头了。”
楚儿嗤之以鼻道:“你也有想通道理的时候,要不要我打你一拳试试?”
这正是小蛋求之不得的事情,忙不迭连声道:“多谢师姐,多谢师姐。”
楚儿翻了翻眼睛,破天荒第一遭碰见了满心期待别人痛扁自己,还感恩戴德的傻瓜,举起的拳头反而放下了,哼了声道:“我没闲心陪你闹。”
小蛋正想解释,突然身下一软,整个人像被沙子吸了进去。
楚儿清声喝道:“是流沙!”纵身掠起,探手抓住小蛋肩膀朝上一提。
小蛋顺势而起,楚儿在空中一转一折如火鹤般飘落。哪料双脚踏入沙中全不着力,靴子居然又朝下陷。她站立不稳,与小蛋一起齐齐摔倒,两人如滚地葫芦般翻出数圈,浑身沾满沙粒。
小蛋回过神来,猛地察觉楚儿幽香而又充满弹性的娇躯正压在他的身上,而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也环抱住了她的纤腰。眼前楚儿的玉颊煞白,一双足以杀死小蛋十次的眼神仅有寸许相距,恶狠狠如一头母狼般瞪视着他。
小蛋早有前车之鉴,飞快道了声:“对不住!”在师姐发飙前将她松开,往侧旁一滚。
楚儿挺腰弹起,却没有立刻冲上去赏小蛋的耳光,犀利的目光射向适才落脚的地方。
黄沙隆起,打里头钻出一个圆鼓鼓、胖嘟嘟的脑袋,四下转动一圈磕磕巴巴道:“怎、怎么这、这儿——也、也有人站着?”
楚儿的神情恢复冷漠,说道:“你是谁,鬼鬼祟祟躲在沙子底下做什么?”
那人摸摸光秃秃的脑门,面带歉疚道:“对、对不起,我、我在底下待——久了,想上、上来透——口气,结、结果就——”
他一句话要大喘三次气才能说完,听得楚儿和小蛋头晕脑胀。
楚儿不耐道:“你深更半夜不在家歇着,跑到荒漠里来钻沙玩,真是好心情。”
那人从沙地里爬出来,拍拍土黄道袍上的尘土,顺手从底下抽出根乌黑的三棱锥,摇头道:“我、我不是在玩,我、我是在找——人。”
小蛋闻言心里纳闷道:“钻在地下找人,万一人家从他头上走过去,他能看到?”
楚儿看清他的穿著打扮,又听他说话磕磕碰碰,心头一动道:“你是桑土公?”
那人连连点头道:“是、我——是桑土公。姑、姑娘妳……认得我?”他这一结巴不要紧,却险些把楚儿叫做了“姑姑”。
原来,这五短身材、宛若土拨鼠般的矮道士,便是昔日位列天陆九妖之一的桑土公。他本是百万大山中一头修炼成精的穿山甲,性情木讷不善与人交往。一身修为在天陆九妖中仅属中游,但“土遁”绝学神乎其神、冠盖天陆。
二十余年前,桑土公结识了紫练妖姬晏殊,两人结成眷属隐居于云梦大泽,近十多年少有露面。不想今夜楚儿和小蛋竟在荒无人烟的漠北遇到了他。
楚儿久闻其名,亦晓得此人是师门死对头、天陆仙林第一高手丁原的挚交好友,便冷冷道:“我只是听说过你的名头,并不认得。你在找谁?”
桑土公道:“我、我在找卫、卫惊蛰,他——是翠霞派掌门盛年的弟、弟子,妳有见、见过他么?”
楚儿一凛,暗道:“卫惊蛰来了漠北!他和本门有不共戴天之恨,万一撞见需多加留神。”但她素来性高气傲,虽知道卫惊蛰乃天陆正道公认的年轻一代第一翘楚俊彦,却并无半分畏惧和怯战。若非急于追杀欧阳泰克,说不定还会主动找上门去,会一会这位错过谋面的盛年高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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