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一名青年突然自崖外跃上,身穿飞剑宫道袍,眉眼凌厉,他一阵风似地走到玉无学跟前,朗声道:“弟子来迟,见过师父。”
玉无学哼了声:“再不来,就没你的座了。”
“那又何妨!”青年毫不在意,“再拿回来便是。”
玉无学哈哈大笑,口里斥责:“当着前辈们,说甚大话!”
青年显然并没将这句谴责放在心上,往第一座坐下:“哪位前辈要赐教?”
看到这里,占人杰脸色很不好,他转向顾平林:“顾掌门看,此子如何?”
顾平林不答:“占掌门认为,云院主会输?”
占人杰沉吟:“飞剑宫明显是有备而来,但……要胜过云院主,不太可能吧。”
顾平林道:“世事万变,没什么不可能。”
玄冥派与飞剑宫明争暗斗多年,对彼此的消息都在意得很,少不了暗中打探,这名青年就是飞剑宫近年新晋的内丹大修,名叫阳昭,是玉无学座下弟子,平时他很少露面,偶尔外出历练也是跟宫中长老一起,表现平平,如今看来,玉无学竟是故意将他藏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这场论道会吧。
占人杰暗骂了句“老狐狸”,开口道:“飞剑宫人才辈出,小辈匆忙赶到,云院主莫要占小辈便宜,此番我们原是为听道而来,何必急着较量,先听听小辈们的道法吧。”
他不像云鹤,已猜到结果了——对方既然是玉无学全力栽培的亲传徒弟,有备而来,必然有把握稳坐第一,云鹤恐怕要吃亏,所以他立刻给云鹤递上梯子,让他有台阶下。
哪知云鹤还没说什么,阳昭就先开口:“谈不上占便宜,云院主赐教,晚辈领教就是。”
占人杰笑不出来了。
云鹤虽霸道,但他活了这么久,胜在有经验,阳昭意外现身,他自知心境不稳,气势已输,此刻继续全无胜算,不如让旁人来试。于是云鹤收敛剑意:“阳师侄好气魄,我与玉兄原是老朋友切磋切磋,既然师侄你来了,这机会就暂且留给你们后辈吧。”
占人杰正担心他脾气直不听劝,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阳昭却很不给面子地嗤笑了声。
云鹤正转身归座,乍听到这声嗤笑,登时额头青筋迸起,目光阴鸷下来。门派世家之间纵然有竞争,表面上还是要留些余地的,玉无学若主动让座,他也不会过分嘲讽,如今被一个小辈轻视,教他怎能不恼恨。
顾平林也摇头。
飞剑宫修纯阳之道,“傲”就是飞剑宫剑道最大的特点,作为飞剑宫弟子,别的可以没有,却不能没有傲气,不能没有傲骨,故飞剑宫多数弟子性格都不讨人喜欢。这阳昭既有天赋,脾性又暗合飞剑宫剑道,难怪玉无学会全力培养他,只可惜……
齐婉儿傲,却胜在自知,当退则退;记忆中那人也极傲,却有足够的智谋和实力;别的修者再心高气傲,这种场合也多少会藏着些。这阳昭早年出身贫苦,直到入飞剑宫被玉无学看中,境遇才有所改善,玉无学因担心他自卑,便刻意培养他的傲气,阳昭被保护得太好,根本没经历过最艰难的历练,一朝得势,便养成了妄自尊大的性子,得罪了宫内许多人,如果不出意外,两年后玉无学闭关,阳昭受师弟怂恿,独自闯入魔域镜像之地,惨死其中,可惜了玉无学多年栽培的苦心。
道途困难重重,人心也是一重。
占人杰自然不会就此罢休,他让云鹤暂退,不过是想派几个晚辈弟子先去试试阳昭的深浅,然后再作打算。
正如顾平林所料,一名玄冥派弟子走出来:“尚卿不才,请阳兄赐教。”
好戏开场,众人正等着看呢,冷不防崖外突然刮起了风。
。
风急,冷意袭人。但凡有经验的修者都能察觉,这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风,而是一股被外力带动的、强大的气流。
众人不约而同转过身,警惕地看向崖边。
崖外云雾升腾、翻涌,气流带着云雾扑面卷来。
树上红白花瓣纷飞如雨,地面落瓣绕足而舞,在场所有人的发须、袍袖皆随之飘扬。云雾迅速弥漫,不消片刻就铺满地面,与崖外连成了茫茫的一片。
骤然,云海中亮起一道白光!
那光芒太过刺眼,众人情不自禁眯起眼睛。
半晌,光芒逐渐消逝,崖畔凭空出现一顶白轿。
白轿十分精美,依稀还沾着丝丝云气,轿壁是用罕见的冰峭木制成,光洁如羊脂玉,顶上四角垂着洁白的长流苏,犹轻轻晃动。轿旁站着四名白衣轿夫,面目皆平凡无奇,应该都是易容了的。
素白的轿帘被气流卷起一角,没等众人看清轿内情形,纱帘已经重新落下。
帘落,风息。
空中,漫天飘飞的花瓣突然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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