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沧海露出一抹苦笑:“实不相瞒,在下昔日也曾是朝堂一将,只因遭逢祸事,终其一生难翻身。乃是被逐出京师,永不录用之人!这般境况,又如何敢承大帅的好意?”
丁毅心头一震:“你从前是做官的?也是武将?”
“正是。”
丁毅皱眉思索:“这就难怪了,凭你一介布衣平民能洞悉天下时局,能让太守推崇备至,曾经为官倒还说得通……那么,永不录用又从何说起?你是遭了什么祸事?”
他故意重重一叹说:“株连。昔日主公身遭横死,正乃树倒猢狲散,隐姓埋名流于市井,也不过是苟且偷安保一份活命罢了,又岂敢再有妄念,奢谈前程。”
丁毅神色阴晴不定:“昔日主公?谁?”
殷沧海走到桌前,手蘸茶水写出一个字。
雍?!
就这一个字,让丁毅神情骤变。他分明意识到这个字代表的是谁,只是不太敢确定,半信半疑小心询问:“你……难道你是说……”
殷沧海微微一点头,更加明确的点给他:“在下昔日主公姓李,不能见容的仇人也姓李,这样说,大帅总该明白了吧?”
丁毅听得心惊肉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再开口时,语气不知不觉已经变了:“敢问兄台究竟是谁,恕丁某耳拙,好像……从没听说有哪位将军叫做殷沧海。”
他淡然回应:“在下已经说了,隐姓埋名,不过为一份苟延活命。有些事,多说一句,人头不保;多听一句,恐怕也要断送前程,大帅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丁毅很识趣的闭嘴不敢再问了,他微微一笑,抱拳送上‘肺腑’劝言。
“还是那句话,大帅好意,在下心领。无奈前孽加身,这样的身份避嫌唯恐不及,又怎敢再有非份之想?若一不小心传出去,连累大帅岂不更要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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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出督护府,梁平还像做梦一样没回过神。眼看大帅动怒,一场暴风骤雨无可避免,谁知书房走一趟,居然就莫名其妙的不了了之了,怎么回事啊?
“殷镖头,你和丁大帅说了什么?他怎么不追究了?”
殷沧海冷笑一声不作答。哼,雍王李挺!搬出这个名头果然很灵光。昔日在朝,那些政争把戏他看得清楚。遥想当年龙安城多少血光之灾,正是从雍王李挺突遭横死开始的。在随后一连串的殉难者中,也唯有他,是曾经与李隐公然撕破脸的家伙!因此当昭王变成燕昭帝,谁的人都可用,唯有雍王李挺一党坚决不用。文的武的,丢官的丢官、丢命的丢命,遭遇清算的倒霉蛋不在少数。因此说,他借用这种身份,就算丁毅有天大的胆子又怎敢再招募他?另外还有一点,丁毅是外放的官员,远离京师,说起京师权贵,别人他可能没听过,但说李挺却不可能不知道!昔日那个作风粗鲁的长皇子,虽在龙安城的贵族圈里不招人待见,但他常年带兵,混迹行伍名声在外,一个武官若不知道雍王,也就干脆别在军中混了。
一记险招果然奏效,看丁毅的反应,他就知道麻烦解决了。涉及皇族政争,正乃为官者避之唯恐不及大忌中的大忌。如此一说等于彻底堵了丁毅的嘴,现在你就算主动想告诉他,怕他也没胆子再听更多的。从此后,丁毅一来不可能再纠缠,二来更不可能通信龙安城去确认打探。对为官者而言,这种事,全当不知道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嘿,只怕现在,丁大帅都在捶胸顿足冒冷汗,后悔召自己来督护府走一趟吧?
殷沧海一路想着,越想越滑稽,忍不住露出一抹戏谑笑容。
梁平在旁直瞪眼:“殷镖头,你还有心情笑?自己都伤成这样了。”
说起今天这事,他的确有一肚子想不通:“殷镖头,你今天是怎么了?我总觉得你没道理会受伤啊。当初在格桑高原一人战昆仑,连玄济大和尚都赞不绝口,你怎么可能会吃亏?那些武将真有这么厉害吗?”
殷沧海奉送大白眼:“没脑子,重点就在武将这个身份呀,如果他们也是江湖混混,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梁平一愣:“你是说,怕督护府以势压人……是怕他们报复才不敢赢?”
“财忌露富,人忌出头。你没听到丁毅一张口就提到走镖一趟一千两?他若不提这个茬我还想不到呢,哼,督护府门下的官,连丁毅也不过才是个从四品的官衔,有没有外财姑且不论,只说名正言顺的饷银,一年下来,大帅将军八参尉,全加上能凑出一千两吗?你说他们为什么出手那么狠?”
梁平恍然大悟,难怪啊,那些将官都好像见了仇人似的,招招索命眼珠子都红了。
殷沧海有感而发:“不是就有那句话么,阎王好办,小鬼难缠。就算丁毅不为这个找麻烦,也总要防着他手下人。自古斗天斗地难斗权,他们随便哪个站出来,想把奉龙镖局整到关张不是小菜一碟?真得罪了这些人,是,今天赢痛快了,以后还想过太平日子么?”
“是是是,还是你想得深。”
梁平听得心惊肉跳,真没想到和官府中人打交道,竟然需要这么多心眼。越想越感激,数一数,从他初来西凉就救了芊芊的命,这几年一桩桩算下来,他可真成了奉龙镖局名副其实的大贵人。
梁平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殷镖头,这可太为难你了,还平白无故受了伤,我回去一定要和爹好好说说,不管怎样也总要还报才是。”
还个屁。殷沧海没好气的看看肩头:“还件衣服就行了,总不好这副模样回家。”
NO。34 飘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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