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懂他,懂得他不是故意伤害传教士。虽然她对他的作为很不高兴,但还是以宽容的角度对待他,而不像他人一样,一口咬定他是个没救的人。
“谢谢你,婵娟。”他的眼眸充满了感动。“我的确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是想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或许是能让他产生这股冲动的机会太少了,他才会如此迫切的想证明自己。
“我了解你的想法。”她委婉接受他的道谢。“只是我仍希望,你在凭冲动做事的同时,也能考虑一下别人的立场,避免无谓的麻烦。”
“下次我一定不会再犯。”他保证。
“不过话说回来,方格里罗他们也得感谢你的银子,否则日子还真过不下去。”多亏他那三千两,不但解决了他们同伴的丧葬问题,也有钱买比较像样的食物,不再只靠啃白馒头度日。
“没想到我这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误打误中。”他自嘲。“只要对他们有所帮助就好,我不在意那三千两……”
“那当然,钱是你自己要给的,怨不得别人。”她不客气的打断他。“再说你也真是个傻子,方格里罗说那块表在他家乡只值个上百两银子,你却一口气给了三十倍。”
换句话说,他笨得可以,足以在傻人榜上夺魁。
“搞了半天,你究竟研究出个结果没有?”蔺婵娟指指桌面上那一团混乱问。
仲裕之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支吾了半天腼腆答道——
“没有。”他叹气。“我甚至组不回去。”
“也就是说,你这三千两是白花的,只买到了一堆废铁。”她也跟着叹气。“你有没有想过去跟建安公子请教该怎么组合这玩意儿?他或许会告诉你。”蔺婵娟建议。
“去问那个传教士?”仲裕之想都没想过。
“是啊。”她理所当然的答道。“这是他家乡的东西,他又是学天文和物理的,铁定会弄这玩意儿,你去找他就对了。”准没错。
“可是……他真的会吗?”仲裕之一脸狐疑。“这东西很复杂,我怕他也不懂。”
“再不懂,也比我们懂。除非你害怕,否则没有理由不去找他。”见他哕哕唆唆,蔺婵娟索性采取激将法,果然立刻见效。
“谁说我怕?”他死鸭子嘴硬。“不就是问嘛,有什么不敢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觉得不安,主要是怕丢脸。
天文和物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他非弄清楚不可。
所谓天文就是指观测天象,记录下来并精确分析;物理即是探究万物起源以及发展的道理。经过方格里罗这一番简单的解释,仲裕之终于有所了解。
“这道理听起来不复杂,但实则博大精深。”注视着满屋子的仪器和外国书籍,仲裕之知道其中绝非他说的那般容易。
“的确是这样,仲公子。学海无涯,知识有如在大海航行,永远没有靠岸的一天。”方格里罗十分同意仲裕之的话,钦佩他也是有智慧的人。
但在另一方面,仲裕之认为方格里罗才是真正有智慧,真正值得敬佩。
为什么他的改变会这么大呢?这要从三个时辰以前说起。三个时辰以前,当他接受蔺婵娟的建议,抱着怀表的尸体上门求诊,方格里罗非但不计前嫌热情招待,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耐心地回答他各种问题,亲切的态度,令他彻底改变了对他的观感。
原本他以为方格里罗会把他撵出去,最低限度也该给他摆脸色看。没想到他反而露出意外的表情,大方的邀请他入内,与他天南地北闲聊了一番。
他告诉他:他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很小,甚至称不上是个国家,顶多只是好几个地区联合起来执政,而且时常发生争战,不若中国的祥和。
他又告诉他:他们所有的人民都信奉同一个宗教,为了宣扬他们的宗教,他们苦学中文,目的就是想将他们的信仰介绍给全中国的人民知道,而中国字很难学,着实吃了,一番苦头,才勉强到达现在的程度。
说这些话的同时,方格里罗年轻的脸庞。不知不觉绽放出一股动人的光芒,仲裕之觉得他很耀眼,难怪婵娟会对他另眼相看。
一想到蔺婵娟可能就这么让他给吸引去,仲裕之的喉头不禁缩紧,显得十分紧张,才刚开始拆卸怀表的手,也跟着变乱起来。
“呃,像建安兄这么英俊的男人,在家乡一定很受欢迎吧?”仲裕之旁敲侧击的另辟话题,试图推敲他的心意。
方格里罗奇怪地看他一眼,转动眼珠子努力回想。
“还好。”他回想他小时候。“以前的确有满多女孩子追着我跑,不过我都看不上她们。”他心中只有天主。
“建安兄的眼光这么高?”仲裕之吞吞口水。“那时候究竟有多少女人喜欢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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