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养了北辽的蝼蛄虾?”
美团笑道:“蝼蛄虾是海里的,如何能在河水中养得,这是俺家小娘子养的螯虾。”
“螯虾?”
邵清嗫嚅着学舌。
姚欢转过脸,一副闲聊的口吻:“邵先生从未见过?”
邵清摇摇头。
姚欢心道,看来历史没有什么a面b面,这个时代的这片土地上,应该就是不产小龙虾吧。
另一边,邵清,则其实仍未死心。几个回合来来去去,他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姚欢,想弄明白,为何这姑娘今日给自己的感觉,与记忆中如此不同。
此前匆匆数面的姚家姑娘,好像一瓣易碎的琉璃花,又像一阵缥缈的雾,那份与繁华街市不合拍的脆弱,以及那份与年纪不相称的悲凉,随着她沉凝的目光、纤瘦的身影、素洁的裙裾,散逸开来。
那几个瞬间,邵清开始明白宋人的那些浅吟低唱的词,究竟好在何处了。
邵清丝毫没有男儿忽入相思障的愧疚,他的出身,他的过往,他要寻找的东西,他要奔赴的将来,似乎都浅淡了。
他脑中只反复憧憬着执她之手的画面,在相蓝,在虹桥,在开封城的,甚至在千里之外的
他着人去打听,属下回报了姚家的情形,邵清还在想,待她守完父丧,便找个官媒娘子去提亲。未料得官媒娘子们都是消息灵通得厉害,一听邵清提的女方,便笑呵呵道,已经许好婆家啦。
那日邵清回来,坐在那间办了大半年、能让自己看起来就像开封城里寻常教书先生的私塾里,将平日所喝的茶换了酒,慢慢地饮到夕阳西下。
不论茶酒,于解开心结一事上,似乎都没啥用。
打听来曾家亲迎的日期,邵清还是去看了。天气倒甚好,汴河边热闹得就像个巨大的马蜂窝,花嫁队伍的喜乐吹鼓,俨如给这份热闹又添了把柴。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默默跟着亲迎车队的邵清,正感慨着这句词时,那个青绿嫁衣的身影跃下花车,直嗵嗵朝他驻足之处的廊柱撞来
邵清是在那日风波中、老帅章捷逼问出事情的原委后,才知道,姚家姑娘原来一直是有爱侣的,而且如此刻骨铭心。
他一时百感交集。
这女子这样决绝,那么当初就算自己早一步去提亲,也会没有结果的吧。但邵清心中又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这至少说明,她不会属意于他,也不会属意于其他男子。
而此刻,邵清似乎有些明白,眼前的姚娘子到底奇怪在何处。
幽兰寒梅般的凄清没有了,她的眼中,多了稚儿的欢悦,以及那种对万事万物充满好奇的兴致。
她竟这么快,就好像从命途的凄楚中挣脱出来,仿佛变了一个人?
难道因为,终于有章捷那样的权贵人物,颁了她一个保护色般的贞节牌坊,她这样命如蝼蚁的女子,好歹不至再惶惶度日?
美团一边剔鸡爪子,一边嘀咕,这位邵郎中,碗里的杏皮水快喝光了,却没有要告辞的意思呐。他,不会是来讨要医资的吧?
只听姚欢道:“美团,有道是投桃报李,咱们得了邵先生的刀,总得请先生吃碗汤饼吧。咳,不对,邵先生的刀不是凡物,却只换了吾家一碗汤饼,这岂是投桃报李,分明是投以琼瑶,报以木瓜。”
姚欢说着顽笑话,不等邵清和美团搭腔,已又道一句“我去煮”往灶间走去。
她今日生灶,一帆风顺,又得了香喷喷一大锅土鸡爪熬出的汤,前世下厨做菜的兴奋感,正冒出了头,必须被满足。
身后,只听邵清醇悦的嗓音道:“那就有劳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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