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
屋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医女们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瑾瑜几次想进去,却都被拦了回来。
“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长平公主缓声劝道:“她们进去了能救命,你进去就只能添乱。……有点耐心嘛。”
瑾瑜心烦意乱,埋怨道:“您既然早知道他要挨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怎么就不能想法子让他别挨打呢?”
“你什么狗屁逻辑?!”
长平公主一瞪眼:“皇帝不做人,也怪我咯?”
瑾瑜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时更加沮丧:“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长平公主哼了一声,恶狠狠道:“若换作我是皇帝,肯定会先打断他的手脚,然后再阉成太监才还给你呢!”
——听她这么一说,怎么顿时就觉得他这顿板子挨得跟中了大奖一样?
瑾瑜一脸苦笑。
长平公主也笑道:“放心吧,只是皮外伤!我都问过了,没伤到骨头,也没缺胳膊少腿,要紧的地方也都还在!完完整整的。”
瑾瑜臊得脸颊绯红,她却只当没看到,继续说道:“咱们枢密院有秘制的外伤用药,最多也就是一两个月,保证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傻小子!总之呢,你们两个最艰难的部分已经熬过去了,好日子还在后头,有什么好愁的呢!”
“谢谢干娘。我信您。”
瑾瑜将头一歪,轻轻枕靠在她的肩上。
“我知道你心疼他。”
长平公主轻叹一声,说道:“现在我跟皇帝还没有完全撕破脸,正是换他过来的最佳时机。若是再晚几天、等真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候,再想要他那可就难了。”
瑾瑜点点头,又想起在宫门口的事,小声道:“对不起,我没忍住,最后还是把那鞑靼人射死了。”
“我就知道!你这小暴脾气,也不知是像了谁?长姐可从来不会这么鲁莽!还这么胆大妄为——居然还当众辱骂皇帝?哈,真有你的。”
“……那种时候,情绪到了,就必须得放点狠话才能收场的嘛。”瑾瑜两眼望天。
长平公主笑道:“谁叫皇帝不做人的?他也是活该!我就从没见过像他那么欠抽的人,就算当了皇帝,也依然是最欠抽的皇帝,没有之一。”
说到这,长平公主低头看着她,又道:“不过,这可不只是隔空喊话就能解决的事。接下来,就轮到你登场了。”
瑾瑜一愣。
这时,有女官挑起帘来:“长使大人、郡主,他醒了。”
瑾瑜立刻站起身,几乎是几步就奔了过去。
屋里的炉子烧得很旺,橙红的火光映在面无血色的郑宴离脸上。
他面朝下趴在床上,半张脸陷进枕头里;赤着上身,腰部往下盖着雪白的纱布——那副孱弱的惨状,可不像长平公主所说‘一两个月就能好’的样子。
瑾瑜放轻脚步走上前,蹲下身子,伸手拉住他枕边的手:依旧是冰凉的。
郑宴离缓缓抬起眼,见到她的脸,唇边浮现一抹惨淡的笑意。
瑾瑜心里一酸,凑到近前,用脸颊贴上他温凉的脸,嗔道:“他问你什么,你就全告诉他便是!何必死撑着讨苦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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