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向后退了二十里左右,退出来的全部都是郁郁葱葱的药田,和一弯看不到尽头的清渠,绕着药王庐奔向浓雾当中。
那灵泉口雪白的雾气仿佛更浓郁了,氤氲不散,吸一口神清气爽,灵魂都为之一清。
一株葱郁茂盛却无名的紫树矗立在药王庐隔壁,树冠如云,乍一看像榕树,但细一看便知不凡。那满树蓬勃向上的叶片如紫色的翡翠,鲜艳欲滴,脉络分明,光滑细腻的树干,黝黑发亮,连一个树疤都没有,树身粗壮得至少需要三四个壮汉合抱,但树冠却不高,粗壮的树干生长到未及两米之处便四散分枝,缓缓形成一个光滑如墨玉的平台,其上一座精致的圆形树屋,无数细小的墨黑枝桠顺着纹路生长而成,自发编织成精美华丽的图案,一朵朵指甲大的粉花错落有致地点缀在各处接口,随风摇曳生姿,清香扑面,美得如梦如幻,难以形容。
树屋一半扎根在平台上,一半地基向外融入合抱粗的枝桠上,仿佛就是这棵树天然生成的,既稳固,又漂亮。
不知道为什么,白锦一看到这个美丽的树屋,就觉得无比亲切,满心欢喜。
她毫不犹豫地飞身登上平台,钻进了树屋。
树屋内部干净而洁净,屋顶垂下如小铃铛般一串串的粉色小花,地面仿佛铺了墨玉地板一般,晶莹剔透,却触脚生温,暖融融的十分舒适。
树屋中央,枝桠穿顶而过,靠近地板之处扭结成井字形,托着一个“窝”,交错的枝桠细细密密地构筑成的一个四面翘起内里凹陷的“窝”,就好像白锦曾经瞧见过的鸟巢,只不过是放大版的,长宽足有两米多,里头塞满了似棉似丝的软褥,软软绒绒的,一看就特别舒服,特别想躺上去打个滚。
白锦在没控制住摔进去满足地打了几个滚后,终于有空去好好思考这药王庐到底是什么了,为什么会有这种称得上“可爱”的存在?
这粉粉紫紫的树屋,分明是小女孩的喜好,怎么存在于神秘莫测的药王庐中呢?难道药王庐的上一任主人,是一个小姑娘?
想不通白锦就暂时放下了,她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达不到那个层次高度,她就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知道答案的,说来说去,还是先积累学识为重!
这时她似乎听到了响动声,心念一动,意识就从药王庐里出来了,刚一出来,就闻到了一股极致的恶臭腥味,差点没把她熏吐,关键是这臭味还是从她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股臭味仿佛是被无形地锁在了这房间里,也幸亏如此,不然逸散开来,整个清虚观的人都得遭罪了!!
白锦很庆幸自己跟着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学了点法术,当下屏住呼吸,毫不迟疑地把清洁术不要灵气似的往身上扔,只刷得一丝灰尘都没了,又往空气里一个接一个地扔,直到一丁点异味都没了,她才吸了口气,抹了把脸,去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待会儿还是要好好洗个澡,光用清洁术她心理上还是觉得不够干净。
“小锦今天还没出来,闭关三天了,她什么都不吃,能受得了吗?”
门外清风正絮絮叨叨自言自语,把头一天放在白锦房门外的食盒收走,又放下个新食盒,他是担心得不得了,偏偏观主和白锦她师父似乎胸有成竹,一点都不急,显得他像个白痴似的,到底还是放不下,每天都往白锦这跑一趟。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白锦探出头,“师兄,食盒给我,我快饿死了。”
清风精神大振,“小锦,怎么样?有收获吗?”
白锦没让清风进来,里面虽然没啥味了,可她心理上受不了啊!
“有有有,师兄,我先吃饭,吃完饭洗个澡,回头我再到师父那里去跟你们细说,省一遍口水!”
老人们修养的院子里,老人抚摸着白锦的头,紧绷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很好,真的很好。
“神完气足,修行有成啊!”
张观主端详了白里透红、愈发出尘的白锦半晌,叹了口气,心有所感,他的修为已经停滞多年了,也不知是红尘中因果牵扯太多,还是他道心有怠,以至于多年来无寸进,竟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孩童进步神速!
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天道同时也是极端公平的,无论贵贱众生,皆一视同仁,没有捷径可走,他可还记得,当初踏入道门时的初心?
一念之间,多年桎梏的境界便松动了,张观主当即闭上了眼睛,细细地感悟那骤然闪现的一丝灵光。
……
从顿悟中醒来,修为连升三级后,张观主连夜发出去了数封信,不过几日,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就赶来了京城,两人和张观主深聊了几番,最终询问过白锦后,默认了张观主的打算。
一月后,张观主直接昭告道门,将白锦记为了自己的嫡传弟子,并且列为首徒,如无意外,白锦将会接手清虚观,成为下一任观主。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是不敢和白锦认下师徒名分,因为他们乃仙体入凡,对于红楼世界,尤其是世俗凡间,严格来说也是外来人士,因果牵扯不堪设想,但张观主不一样,他虽是道门中人,毕竟还是凡人,于此界中土生土长,所作所为,皆能反馈此界,与白锦订下师徒名分,名正言顺,应天意合命理,对这方小世界只有好处。
至于道教之首的位置,却不是张观主能直接认定的了,这是需要皇室颁旨任命的“官职”,是道门和世俗皇权之间的妥协,与道门的师徒传承无关。
白锦身份陡然一变,引起了道门内外隐隐的瞩目,不知这位凭空冒出来的清虚观首徒,到底有什么本领,小小年龄就入了张天师的眼。
白锦自此就跟在张观主身边,不止学习道法理论,更有许多有关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学问,还有诸如管理道观、制定规则、把握人心、平衡势力等等永远不会出现在书面文章中的东西。
清虚观,毕竟不是个一门清修的道观,而张观主,也并不仅仅只是一名修行的道长,附加于他身上的其他身份,亦有学习的价值。
白锦上辈子被无穷无尽地追杀,整个人没得自闭症就算是她意志坚毅了,其他正常人该学到的东西她一样也没学到,为人处世全靠前十六年树立的三观学识支撑,浅薄得可怜,这一辈子,倒从张观主身上弥补了这一块短处。
学得越多,白锦越觉得前世几乎是白活了,果然,一个人的眼界和能力是相辅相成的,能力越强,眼界越广,很多曾经千难万难的问题,不过是前进路上的一个小小水洼,再也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倘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用不着对宁浩用到同归于尽的手段,就能报尽前仇,但她也不后悔,有因有果,若没有前世她的果决,就没有她今生的奇遇了。
白锦的心绪越来越平和,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结执念,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她不但对于红尘俗世的认知体悟更深入更全面,还接触到了天下道门中的佼佼者,互相交流沟通,自身的道法理解也更进一步,丹田中灵气的漩涡也越发深厚了。
短短数年,白锦就好似换了一个人,脱胎换骨,焕发了全新的生机和光芒!
待白锦跟着张观主去了一趟龙虎山,聆听了一场论道大会,收获满满地回到清虚观时,便听小五来报,说兵部新调来了一名姓孙的武官,前后不过奔走了几日,就和荣国府的贾赦搭上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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