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鸣舵口的破餐馆十天里面,恐怕也就两天才开灶做饭,就是个幌子而已,但却还是有炉灶的,那餐馆厨房该有的东西,还是一应俱全,每件都是好的。』文』Ω学Δ迷WwW.WenXUEMi.COM只要是有人愿意做,立马就能开灶做饭。
夜色正浓,恰好这天色的月亮也正是最好的时候,若是在别处,这个时候已经是找不到黄包车了,但是在大上海却不一样,这是个不夜之城,直到凌晨的四五点,街头还能看着刚从夜总会、俱乐部或是娼楼出来的醉鬼。
这些人总是黄包车夫最喜欢的,他们喝的酩酊大醉,什么也分不清楚,车夫带着他们回家,从他们的荷包里肆意的取走他们认为理所应当的钱财。这些黄包车夫还没有胆量去抢劫,但是却拥有一些令人不齿的小手段,载着醉鬼的时候,他们会故意的跑的更快,让风迎着醉鬼的面吹拂,直到醉鬼吐在他们的黄包车上,他们便会趁机讹诈他们一笔。
虞小楼和北堂鸣的黄包车一前一后的在街道上飞奔着,这是前往北堂鸣舵口的路,这一次虞小楼有意留意着周围的一切,想要记下前往北堂鸣舵口的路。拉着北堂鸣的黄包车跑在前边,他时不时回头看看虞小楼, 虞小楼神情专注,脑袋一会儿朝左看看一会儿朝右看看,他明白过来虞小楼这是记下前往舵口的路线。
北堂鸣倒也不在乎,往常若是有人要找青帮办事,多半是上堂口去,况且他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舵口就在那,他也不怕谁找上门来。倒是他有些好气,这虞小楼请他吃饭道谢,竟然要自己亲自下厨。
二人坐在黄包车上一路穿街过巷,来到了青帮的舵口,北堂鸣下车付了两辆黄包车的钱,两个车夫皱皱眉看着俩人,强挤出个笑容来,北堂鸣和虞小楼都不是醉鬼,这一趟两个车夫都没赚着多少,心里有些懊恼,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这青帮的舵口大门开着,也不用锁,里面黑着,北堂鸣走在前面,虞小楼跟着在后面。北堂鸣迈步进了舵口,径直走去,即便是看不见路,他似乎也知道什么东西都在哪,他点亮电灯,整个餐馆里一下子亮堂起来。虞小楼抬起头看着餐馆的天花板上边,破旧的电线吊着几颗灯泡,出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破餐馆。
“你这地方也不锁,不怕遭贼啊?”虞小楼倒是没想到还真有夜不闭户的主儿。
“你要知道整个上海的贼,不是青帮的,就是洪门的。”北堂鸣扭过头,不屑的看了一眼虞小楼,似乎觉得这从水上来的人太过无知,什么也不知道。
青帮与洪门的崛起似乎让大上海成了整个国家里最为独特的一片江湖,他们是新的势力,与那些传承了百年的外八行不同,他们不像是外八行有着明确的规矩,青帮和洪门更像是一个熔炉,把所有的材料都丢进去,不管他们是否能够融合在一起,但他们已经是这个熔炉里的东西了。
“厨房在哪?”虞小楼撩起了袖子,扭头问向了北堂鸣。
北堂鸣随便挑了张桌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朝着一间漆黑的小门指了指,虞小楼靠近了才现,那压根就没有门,就是个没点亮的小门洞罢了,虞小楼看向了北堂鸣,北堂鸣用手支着下巴,又指了指另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盏油灯,虞小楼捡起了油灯点亮,朝着厨房里走进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厨房里便亮起了光,只听着里面传出了乒乒乓乓的菜刀与案板接触的声音,油在锅里滋滋作响,冒出了油烟来。北堂鸣心里琢磨着,这翻垛与他想象中的样子几乎一点儿也不沾边儿。
翻垛是采水堂的军师,整日不但要和穷凶极恶的水贼为伍,更要琢磨着怎么对付他们,像是这样的人,在北堂鸣的心中该死勾着大小眼贼眉鼠眼的,上了些年纪,总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才是。可是眼前的虞小楼年纪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些,连被洪津八这般不入流的小角色威胁都要寻求帮助,此刻更是亲自下厨去做饭,丝毫没考虑着自己的身份。
这个翻垛是假办的想法一个劲儿涌入了北堂鸣的脑子里,他开始设想会有人胆子大到敢假冒采水堂的顶梁柱翻垛,或许虞小楼就是这么个胆大包天的骗子?北堂鸣的想法并未表现在他的脸上,他仍旧保持着一副轻松的神情,从不表露心里的猜疑。
厨房才是虞小楼的天下,再一次握着这些个锅锅铲铲的,让他心底涌出了长久没有过的愉快,唯有握着这些厨具的时候,他的日子好像才回到了在涂宴楼的时光,尽管离开涂宴楼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可是那一场大火却好像隔断了他的人生,哪些记忆放佛都成了上辈子的事儿,一个安定而美好,充满着希望的上辈子。
很快油烟气转变成了掩盖不住的香气,穿过厨房的小门洞直往外冒,蹿到了北堂鸣的鼻子里。北堂鸣吸吸鼻子,馋的他口水都要滴在了桌子上,北堂鸣吧唧吧唧嘴,尽管自己一点儿也不饿,却还是觉得馋嘴。
虞小楼走出厨房,双手端着两盘菜,两臂展开,手臂上还垫着两盘子菜,北堂鸣瞧着虞小楼,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翻垛,这本事倒是像极了那饭馆里的伙计。虞小楼把菜往北堂鸣的桌上一放,转身又往厨房走去,没多久又端了壶冒着寒气的酒出来,另一只手还带着两个杯子,都放在了桌上。
北堂鸣从筷子筒里摘出筷子,夹了一口送进口里,脸上闪过一丝满足是神色,这是他从来没吃过的美味,竟然大口大口的吃个不停,虞小楼满意的看着北堂鸣,很快这满意便变成了惊讶。
先前虞小楼见着北堂鸣的吃相,只当他是饿坏了,可是他此刻还是这样吃,倒是让他觉得北堂鸣实在是没个吃相,要饭的若不是饿到了家,恐怕也不至于这副模样。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看他吃饭,自己也觉着饿,也想吃的;另一种是看着他吃饭,便觉得饱了,哪怕自己的肚子饿着,也不行再吃些什么,而在虞小楼的眼中,北堂鸣明显是第二种。原本有些自己也有些饿的虞小楼,看着他的吃相之后,饿意一扫而空,只是随意的用筷子夹了几口之后,便放下了筷子,倒上了两杯酒。
“你不怕噎死啊。”虞小楼说着递给北堂鸣一杯酒,北堂鸣一饮而尽,顺着饭菜顺下了喉咙,又把空杯子拍在了虞小楼的面前。
虞小楼自己饮下一杯,又给面前的两个空杯满上酒,就是这么个功夫,面前的四个菜,已经被北堂鸣吃光了两道了。虞小楼舒了口气,把酒杯推过去,他也从未想到堂堂青帮分舵的舵主吃相会像个要饭的。
第二杯酒还没饮下肚,北堂鸣风卷残云般的将面前的四道菜吃了个干干净净,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皮,然后端起酒杯来,才放缓了下来,慢慢的泯了一口,望了望虞小楼。
“没听说采水堂的翻垛,菜也做的这么好。”
“我也没听说青帮的分舵主,吃起饭来像是个要饭的。”
虞小楼的回击却引得北堂鸣爆出一阵的大笑,他是青帮里的异类,眼下看来虞小楼也是采水堂里的异类。北堂鸣笑罢了,饮尽了杯中的酒,这次他倒是没摆在虞小楼的面前,而是自己满上一杯,酒壶还提在手里,双眼看向了虞小楼。
他在等着虞小楼也饮尽了杯中酒,虞小楼看着北堂鸣提着酒壶等他,一下就明白了这层意思,立马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杯子刚落下,北堂鸣便立马满上。那一刻北堂鸣的心里也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他口口声声让手底下的人离这些穷凶极恶的水贼远一些,自己倒和他喝起了酒来。
“今夜的事儿,还是多谢你了。”虞小楼举起酒杯,北堂鸣也举杯与他碰了一下。
“我说了我是凑巧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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