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楼看着唐掌柜的样子皱着眉毛,嘴里出啧啧的声音摇着头,这唐掌柜胆子也太小了,不吓吓他虞小楼这心里总觉得不过瘾。虞小楼到了这上海,所有的家当都在这当铺里,他怎么着也不可能跑,可是他听唐掌柜那么一说,自个儿也明白这事儿他一个人恐怕解决不了。
青帮和洪门本事同根,都是天地会的分支,传承到了今天青帮的老大叫杜明堂,洪门的头头叫洪展达,二人的势力遍布山海,虽然明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同根同好,谁也不冒犯谁,可是私底下没少过招,两人几次暗中较劲下来,次次都是洪大展得了势。如今虽然两排人马还是旗鼓相当,实则是洪门已然占了上风。
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虞小楼自然不知道,但是如今他的麻烦虽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能乐意帮他的,也只有青帮了。虞小楼本想着让唐掌柜送个信儿去,可是唐掌柜不但不肯,出了当铺的门,他还得跑了。虞小楼实在不得已,才好把这唐掌柜关在当铺里,自己出来前去找这青帮的人。
打出了门虞小楼才觉着这事儿倒也不好办,眼看着快要晌午了,虞小楼却连青帮的堂口在哪都不知道。伸手拦下了黄包车,虞小楼坐上了黄包车,张口便说了去青帮的堂口,那车夫一听,没跑两步便停了下来,然后放下了黄包车,虞小楼正纳闷呢,黄包车复扭过头来对虞小楼说道。
“先生,吾拉不了侬,侬自己走哇。”
“嫌钱少啊?”虞小楼有些不乐意,可是车夫摇了摇头。
“侬是外地来的伐?难怪不晓得。”
“那你告诉我听听。”虞小楼说着,那黄包车夫把车拉到了一边,伸出手来。
虞小楼明白了这意思,他想打听事儿,可是要耽误人家的时间的,这时间够他拉一趟活儿的,这钱得让虞小楼出,除此之外,消息费也是要钱的。虞小楼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来,扔进车夫的手里。车夫拿着大洋在嘴边一吹气,放到耳边听了听,听着声儿是货真价实的,原本的脸色立马变得客客气气,朝着虞小楼点头哈腰起来。
“快说!”
车夫把大洋塞进腰间,立马就给虞小楼解释起来。
青帮的帮主不叫帮主,也不叫老大,叫总舵主,手下分十个舵,每个舵下面是旗主,再往下才是堂口,因为堂口众多,大大小小也不一,多的可能几十人,少的也就三五人,若是每个堂口都占块地,那上海早就遍地都是青帮与洪门的堂口了。
这堂口是没个固定的地方的,堂口底下的光棍,都是社会的底层老百姓,靠着帮里每月的那些零星饷钱根本没法活,所以平日里堂口的光棍都是做些苦力活计,好些的就去给别人当当活计,单独挣一份。所以这个堂口兴许今天在你家,明天在他家,总之这些人打哪聚会,那一段时间,那个地方便是堂口。
堂口内部与堂口之间传信用的是专门的密语,形成一本《海底》,外人看不懂也听不懂,也就找不到堂口在哪。哪怕是有懂的,或是机缘巧合知道堂口在哪里,甚至压根就是堂口里的光棍,也是不能带外人来的,谁带来了便是犯了大忌,不但要被处罚,还会从帮里剔除出去。
要去这堂口,先要有介绍人,介绍人得是帮里的兄弟。外人去堂口,多半是不怀好意,为了保证堂口安全,必须得有帮里的兄弟确定来者并无歹意,才能介绍来堂口。这也只是到了堂口,还没说话的份儿,想要说话办事儿,就要分人了,寻常百姓的事儿,给多少钱办多少事儿;达官贵人的事儿,不要钱,但以后也得还一件事儿回来;江湖中人的事儿,就要看他是来路多大,要办的是什么事儿了。
青帮总舵主杜明堂曾放过话出来,远了不说,至少在上海,没有他青帮办不下来的事儿,至少看对方有多少的诚意罢了。
虞小楼听完心里一琢磨,他这要去青帮的汤口还得找个介绍人,虞小楼转念一想,露出个狡黠的笑来,看着眼前的车夫,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来。
“那就烦请你带我去。”车夫愣住片刻,收下了虞小楼的钱。
一个黄包车夫能知道这么多,还给虞小楼说的详详细细,明明白白,肯定不是黄包车夫那么简单,虞小楼这么一想便知道了,这人恐怕就是青帮堂口的人,他这一天拉黄包车赚不了几个钱,可是他凭着介绍人进堂口,从中却能捞不少的好处。
“侬蛮上道嘛,按规矩我得问问,侬是啥人,去堂口做啥事。”车夫把钱塞进腰里,朝着虞小楼笑了笑。
“江河湖海也是粮,一字排开第二梁。”虞小楼说罢,那车夫脸色一变,退了几步。
虞小楼说的这是黑话,青帮的《海底》便是从江湖黑话里摘取了他们所需要的一部分编制而成,比起虞小楼学过的《点将歌》却还是有不少的差距。这两句黑话的头一句,是说虞小楼是吃水面饭的,就是水贼,第二句说的是四梁八柱里,他是第二梁翻垛。
车夫听明白立马拉起虞小楼立马跑去,心里是万分的惊恐,他不过是堂口底下最小的一个光棍,哪里见过这么大的人物。这里打长江道东海,只有一派水贼敢这样报上名号,铁定就是采水堂甘家,那是响当当的大名号。采水堂的翻垛来了,按理至少得是个舵主来相见,如今他不但怠慢了翻垛,还讹了他两块大洋,这心里自然是害怕的很。
“大爷您坐稳了。”车夫说罢便拔腿跑去,这采水堂的人都来了,肯定不是小事儿。
好在这车夫也机灵的很,四梁八柱是什么人,那是仅次与采水堂当家的身份,别说去堂口,就是去旗主那里都折了他们的身份,这车夫拉着虞小楼便直奔分舵而去,这是要见附近一带的舵主。
等黄包车到了地儿,停在了一所洋人餐馆的门口。虞小楼抬头看看,这餐馆不大,却精致的很,大片的玻璃做墙,搁着外边儿还能看见里面。还来得及没下车,那车夫先扔下车,朝着餐馆里跑进去,餐馆门口的人侍应好像认识车夫,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又看看车上的虞小楼,抓住他皱着眉还没开口问,车夫便开了口。
“采水堂翻垛来了!采水堂的翻垛!”那侍应闻声脸色一变,快步朝里走去。
虞小楼刚下了黄包车,朝着餐馆里面还没走几步,里面便出来个老板模样的人,朝着他迎了过来,脸色笑嘻嘻的,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线,穿着长袍的蓝绸缎马褂,留着一瞥胡子,头上竖着油头,双手抱拳,笑呵呵的朝虞小楼打着招呼。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快里面请。”
虞小楼也抱拳回应,心想着甘景豹送他最大的礼原来不是那些个金银玉器,而是这一层采水堂翻垛的身份,这身份代表着身后巨大的盗门势力,天下只要是沾着江河湖海的地方,这身份就没有吃不开的道理。虞小楼面色波澜不惊,心里却窃喜着,随着这蓝袍马褂之人进了这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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