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常被人诟病的就是他破碎的家庭,这在业内不是秘密,只不过没人拿到明面提。
早年老胡和发妻自由恋爱,从学生时代六年长跑,但婚后却疏于家庭,全身心扑在事业上。从孕检到生产到产后护理,老胡一直缺位。直到某个凌晨在半球之外接到一通死亡通知。
产后抑郁,过量服药走的,那时候胡春漫刚满八个月。
胡春漫从小就和父亲离心,被外公接去中欧,只有每年寒暑假回国。
父女战争旷日持久,缓和关系是在胡春漫大学毕业那几年。但全然放下肯定是不可能的,母亲的去世一直是解不开的死结。
我是局外人,但也想说一句,老胡做律师很成功,做人、做丈夫、做父亲却很糟糕。
胡春漫下楼买午饭。
我推开门,老胡淡淡道:“裴律也来了。”
裴雁来颔首。
“我知道那孩子找你们来干什么。”他慢慢道:“事已至此,我不答应也得答应喽。不去了,不去了。”
我无声叹气:“您早该有这个觉悟。工作永远做不完,身体最重要。”
“谁喜欢当劳模?又没人给我颁奖。但无论清醒还是熟睡,灵台清明还是酣然大醉,我都得熟知航海的技艺,*不能生疏。”他笑了下,看向裴雁来:“雁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天咱们打开天窗说说亮话。”
裴雁来点头:“您说。”
“我这人权欲重,鼎润是我这辈子的心血。虽然我五年前就想挖你,但如果不是老何和我自己都出了事,我不会同意你直降合伙人的要求。”老胡面相端正,但正色起来挺能吓人。
但裴雁来半点不恼,甚至轻笑道,“看来我运气不错。”
老胡似乎第一回见到这人不要脸的一面,哽住几秒。
“我说这些话也没别的意思。”他斟酌道:“只是无论我康复与否,都请你好好经营鼎润,新合伙人的入职也麻烦继续推进。不过,只要我还活着,鼎润就永远有姓胡的一份。这件事,我希望你能记住,雁来。”
我是两任话事人的亲兵,说自己心绪不复杂是假的。
虽然老胡明里暗里提醒收敛野心,但裴雁来头顶永远不会悬挂达摩克利斯之剑。他没有所惧,又怎么会逃下王座。
“好。”裴雁来始终不卑不亢。
气氛太沉。
我岔开话题,问:“您生病的事,所里还要瞒着吗?”
老胡摆摆手:“你别操心了,认真工作。这点小事儿,我自己能处理好。”
“好。”话说完了,我把楼下买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您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小山。”
我一只脚踏出门外,老胡突然叫住我。
我回头看他。
脸色发黑,疾病折磨让他几个月内像是老了十几岁。
“我带了你四年,你一直寡言少语,提不起干劲,活得像要入土,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老胡笑笑:“但最近你变了,是好事,我为你开心。真的。”
“胡叔……”
老胡朝我点点头:“加油,孩子。”
走出门外,我闭上眼,说:“我会的。”
阿列夫零
*援引庞德:《何谓良好的法学教育》中提到吉卜林所言。
老胡是糟糕的父亲和丈夫,但确实是良师,一码归一码,没有给他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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