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冬以来,不止我一个人在惦记裴雁来的生日。
鼎润上下都憋着一股劲,想在这天讨好顶头上司。
我和裴雁来同进同出的频率太高,自何为思那件事后又风言风语不断,纵使这些人大多把闲言碎语当谈资,并不真信,但也不妨碍把我当作接近裴雁来的跳板。
这一周,约我中午吃饭的、找我微信私聊的、在我工位附近磨蹭不走想搭话的,络绎不绝。
我全都回绝。
谢弈夸我铁面无私,小米握拳祝我克服时艰,李笑笑比较缺德,偷偷和我握手,表情坚决又壮烈——
“小醋瓶子,你做得很对。对待一切隐性显性情敌,就该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残暴无情,组织看好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很无语,松开她的手:“我只是建议他们别做无用功。”
李笑笑并不清楚我和裴雁来已经暗渡陈仓,大概还以为我情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事实并非……也不全是她猜的那样。
裴雁来从不过生日。
和我这种没人一起才不过的情况并不相同,在我印象里,他好像就没有仪式感这个概念。
高中时,在他生日当天送礼的同学多不胜数。往下数两届,往上数两届,堵班门口、校门口的屡见不鲜。
裴雁来一个都没收。
为此,我这个怂蛋连着两年准备了礼物,但一次都没敢送出去过。
今年之所以惦记,一是因为关系大有不同,我对他的浓情蜜意早早大于敬畏或仰慕,二是因为他送了我一份生日礼物,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暗示。
就在全所都踌躇满志,甚至据谢弈小道消息传,私下已经开始谍战竞价戏码的生日前日,我接到了胡春漫的电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
“林助理,”胡春漫声音有点儿沙哑:“我爸情况突然不太好,医生说下午就准备手术,他虽然没明说,但是我能看出他想见见你们。”
老胡的情况我一直在关注,也去送过几次饭。
治疗方式特殊,经常低烧,精气神时好时坏。这次手术或许可以带来某种意义上的好消息——比如有限地延长存活期,但他年纪不小,之前又开过一刀,也同时存在下不了手术台的可能性。
“我们是指?”我怕自己做了错误的阅读理解,于是企图确认。
她嗯了一声:“我爸他很想见见你们,尤其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几位。他对鼎润倾注的心血……你应该明白。”
挂上电话,我手忙脚乱地套上外套。裴雁来显然也得到了消息,他从办公室推门而出,步速快但稳。
“胡律师下午就要手术,手头没有紧要工作的,烦请牺牲一下午餐时间走一趟,地址我稍后会发到微信群里。”
他转头,面容沉静肃穆,继续道:“谢弈,立刻通知楚主任,让他务必转达到个人,另外这个月餐补翻倍,多出的部分走我的个人账户。辛苦了。”
“明白。”
说着话,上下几层就乱起来了。桌椅板凳推拉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我几步跨到裴雁来身边,他看了看我,说:“走。”
手术还是在公立医院做的,老胡早几天就被转送到VIP病房。
我和裴雁来到的时候,身后还乌泱泱跟着一大群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医护皱着眉知会我们保持肃静。
胡春漫坐在病床一侧,她丈夫在身边陪着,精神太紧张,明显哭过,强打着精神。老胡就在病床上躺着。
我常见他,但所里其他人不是。
原本健壮硬朗的人,现在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病号服都显得肥大,因为服药,面色有些发黑,四肢也能看出水肿。
一拨又一拨同事进来和他说两句话,新老都有,几位实习生和刚转正的是纯粹的新面孔,眼眶也都有点红。老胡中气不足,但目光仍旧刚毅,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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