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两步靠近,自发把眼药水递到他面前,“我来替谢弈送药。”
蓝瓶润眼液的包装几次改版,但万变不离其宗,一打眼就能认出来。
裴雁来没接:“谢谢。”
“举手之劳。”我有点失落:“眼睛没事吗?……裴律。”
裴雁来有一副好皮相,眼型偏狭长,垂下眼睛时总会遮住一部分或是冷嘲或是热讽的眼风,让人琢磨不清是喜是怒。
他眼睛泛红:“我没事,去忙吧。”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只是好机会千载难逢,我不甘心就这样离场。
“不然,”我鬼使神差地拆开眼药水:“我帮你吧。”
裴雁来的笔尖骤然顿住,签字笔在文件上劈叉,划出一条不合时宜的墨迹。
他不会滴眼药水,这件事大概只有我知道。
空调是中央空调,整间屋子因为没有任何白噪而显得格外安静。
该死的,我想,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打个喷嚏缓和一下气氛,告诉他是我病还没痊愈所以脑子糊涂。
自打重新遇见他,我身体里蛰伏已久的冲动就在苏醒。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就没有再往后退的道理。
他难能如此失态,如果我现在做了逃兵,就不会有下一次钻空子的机会。思来想去,我决定将脸皮连同大脑一起扔在门外。
我太想他了。
我忍不住。
恶向胆边生。他不发一言,我钻空子几步窜到人身边。
“我刚洗过手,很干净,你放心。”
场面多滑稽,像是在哄孩子似的。只是我不是谁的爷爷,裴雁来也不会是谁的孙子。
意外也不意外。裴雁来没有拒绝我,也没有给出回应,只是保持刚刚那个姿势,像尊风蚀不坏的雕塑。
他还握着笔,笔尖捅破纸面。手背皮肤上青色的筋脉乍凸,喉结重重一滚,像正处于某种情绪爆发的边缘。
但我知道他不会。
我已经被他扔出线外,通天的怒火也不会再烧到我身上。
很奇怪,或许是死到临头,行刑前一分钟的死囚也会因为生理机制的某种激素而获得一种超然的安宁。
我轻轻把他脑袋抬了起来,他没有心抗拒,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是给我面子。
一声闷响。
黑笔笔尖应声而断,飞溅到桌子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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