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从庆州一路赶回来,本打算在露园先缓一日,等气色好些,明天廿七再回宫里。但是却不曾想,凌烨居然今天就过来接他了。
楚珩低头踏进车内,将自己送进凌烨怀里,眼中满盛着笑意,问道:“陛下怎么亲自来了?”
因要剿杀千诺楼,凌启带走了大批天子影卫,加上这几日各大王侯世家小动作不断,五城兵马司重新布防,帝都不算很太平,陛下在这个时候微服出宫有些贸然了。
凌烨却没有应他,端详着楚珩的面容,一时间,心里更难受了。
他今日过来只是想碰碰运气,本以为最多能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楚珩,可却没想到,楚珩容色虽然不佳,精神却还算好,眼底也没什么倦意——显然已经是在露园歇了一夜了,那不用多说,他必是廿五就赶到了。
这一路从庆州边界至帝都,足有千里之遥,冬日寒风烈烈,京畿附近还下了雨,他的身体本就因为回境大乘受了损,这一路栉风沐雨还不知要遭多少罪。
凌烨看着楚珩苍白的面容,眉头紧皱,过了好一会儿,他伸手摸了摸楚珩的脸,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出趟宫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脸色这般差?”
楚珩眼神微微闪躲,错开凌烨的目光,握着他的手低声道:“前天夜里不慎着了风寒,幼时留下的病根有些复发了——”他抬起头,看着凌烨道:“不过没什么大碍,师父已经帮我调养过了,缓一缓过几天就没事了。”
这是个万全的说辞,当初东君姬无月要来帝都,楚珩就是用的旧疾复发的借口从御前告的假。
凌烨当然知道楚珩说的是假话,也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一张脸都白得失了血色了,还在强忍着装无事,当真越是心虚就越想瞒天过海。凌烨心里疼得厉害,但还是没有戳穿,只皱眉看着他不说话。
楚珩看凌烨久不应声,以为他不信,倾身过去埋在他颈肩蹭了蹭,温声道:“真没事的,别担心了,也别生气,生气伤身,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别想有下次了。凌烨仍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楚珩。
楚珩想了想,趴在他怀里仰起脸说道:“我听你话,这次一定忌口,再不偷吃红汤锅子了好不好,药膳……药膳也会吃的。”
马车里依旧是一片沉默,楚珩没有办法,凑到凌烨耳边小声地说:“上次不是还有几支毛笔留着没用吗,我一定好好吃药膳,过几日养好了,再画一次行吗?”
“你……”凌烨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心口疼得快裂开,红着眼睛道,“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一些呢?”
楚珩怔了一怔,这句话在心口来回滚了几遍,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抬头看着凌烨,低声问道:“……陛下是在疼我吗?”
凌烨没回答,只别过脸气声说:“下次再不允你告假出宫了。”
楚珩凝眸看着凌烨的侧脸,胸膛里的那颗心像是被放在了一汪春水里,温热的水流抚过心田的每一寸,给了他无限的熨帖和满足,带来了无比的安心。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疼过了,或者更准确地说,已经很久不敢让别人疼了。东君有东君的责任,必须要无限强大。
但是眼前的人不一样,这是他的陛下,是楚珩一个人的凌烨,这个人的心疼、爱意、担忧甚至是怒气,他都可以全部收下,再不用有任何的顾忌,什么身份、责任、担子通通都可以卸到一边。
反正有他在呢,他会拥抱自己、会疼爱自己,会保护自己。
楚珩直起身子,看着凌烨轻声问:“陛下是在管我吗?”
“怎么?”凌烨睨了他一眼,“不让我管?”
“让管。”楚珩摇摇头,笑着钻进他怀里,“让凌烨管。”
“别生气,我这次一定听话,我保证,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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