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洛阳有人传信过来,说圣人的身子略有好转,想来您快要能回去了。”
少年放下手中的书,看向站在门口的侍从。
从他来了北疆,他的这些侍从就一个个嚣张跋扈,衬得他这个郡王仿佛是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还是负责照料他的麟州刺史叶妩儿看不过去,才想办法将他的侍从留在住处,让他能每日和裴从越出去游荡。
可眼下,他的侍从肃立不动,不仅规矩极好,态度也恭谨非常。
赵启悠道:“上奏本要立我为皇太弟的人,我那皇后嫂子处置了吗?”
“回殿下,皇后娘娘并未处置一干人等,奏本也只是留中不发。”
“那就还没到回去的时候。”赵启悠又拿起了刚刚放下的书,“我兵行险着,自愿来北疆,可不是为了回去东都就陪着我那些堂叔堂伯一起去送死的。对了,肃王还在皇陵吗?”
“回殿下,肃王从您走了之后就去了皇陵,至今没有回朝。”
堂堂赵梁皇室,先帝的亲儿子们,倒是一个个练出了趋利避害的本事。
赵启悠轻轻一笑:“我记得他是带着定远公世子一起去的。”
“回殿下,皇后在宫中每隔几日就给定远公府上大批赏赐,可世子一直没有回东都,只有谢恩的奏本,还是肃王派人代呈的。”
“哈。”赵启恩几乎要笑出声,“赵家的龙子龙孙现在都扒着卫家的人苟活,我是如此,阿恒是如此,我那当皇帝的七兄也是如此,要不是有皇后这些年劳心劳力,七兄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也不知道他这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
年轻的郡王感叹一番,摆摆手让侍从退下,他自己又翻开了刚刚的书本。
书里夹着几张纸,正是这次北疆科举的算学律令两科答案。
之前,赵启悠专门找了叶妩儿虚造了一个身份在麟州参加了北疆的科举,四科全考四科不中,旁人也不再提起这件事。
倒是裴从越策论、诗文、算学三科都进了前百名,虽然律令差了些,四科总排也进了前百之数,当了进士,眼下正跟着卫蔷在北疆一个州一个州的晃。
细细看完了上面的答案,赵启悠笑了笑,将纸收了起来,继续看起了最新一本的《破虏传》。
回东都有什么好?可没这般有趣的书能看。
在蓟州呆了三四日,卫蔷也算长了见识。
于成摆了一桌酒席,宴请所有的进士,喝是于成自己来了蓟州之后用粟米自己酿的酒,席上大谈蓟州实务,如何谋划,如何重建,如何办学,如何解决百姓饮水之难,相识这么多年,卫蔷都不知道于成竟然有这般的好口才,三个时辰的酒宴,他就滔滔不绝地讲了三个时辰,偏偏还讲得妙趣横生,不说一众心有抱负的新科进士,连她都对蓟州大为改观,只觉得脚下的石头都生动起来。
已过了知天命之年的蓟州刺史一边讲,一边走,从每个人进士的身边走过,偶尔还与人有问有答,一圈又一圈地转下来,他就知道谁对蓟州之事感兴趣了。
酒酣耳热之际,于成大喝一声:“此等蓟州,可有贤士与我共谋,使之更兴更盛?”
将近二十位进士被气氛所惑,举手大喊:“吾愿之!”
吓得堂堂定远公捂住了自己手下刺史的眼将人往后拖。
于成早有准备,站起来的一众进士他早认了个差不多,也知道他们的擅长之处,几乎是一个一个地与自家元帅掰扯,酒宴的最后一个时辰就是一群进士看着一位刺史和一位国公在桌案上你来我往,酒盅筷子全成了他们在争论的人。
于成拿着酒盅说:“这个楚平疆我可是看中许久了,你务必给我!”
卫蔷摇头:“楚平疆有意去胜州……”
捏着酒杯,于成长叹一声:“元帅,我们蓟州苦啊!在这大东边爹不亲,娘不爱,老夫为人老实比不过隔壁檀州的晏青红那般气性,一张老脸还有些书生意气,不如幽州的诸葛弘能将亲爹都舍了,老夫有什么?老夫只有一颗心给北疆啊,元帅,当年老夫来蓟州,就一心想将蓟州重整,三年,我来蓟州时您给我的三万贯,我用了三年,我用这点钱我把蓟州几座县城都重建了起来……元帅啊,您对老夫还有哪不满意,您尽管说,老夫我必改!只是老夫我也着实老了,您看看我的头发,我的胡子,如今都花白,我得把蓟州,交给年轻人了……当年老夫科举入朝,名列十二,您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个差不多的吧!”
卫蔷被他拽着衣袖苦苦哀求,面不改色道:“于刺史,上次你来麟州还与我说能在蓟州再干十五年,将蓟州弄成北疆的长安。”
“咳!”于成一口酒呛了两下,一边咳一边道,“老夫回来就觉身子有些沉重难言,纵有雄心,只怕是天不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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