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定远公抵达复州不过十日,来势汹汹的南吴大军被重重围困,全数被歼只待时日。
唐嵊并非不通军事之人,正因为懂,还懂得不少,再看定远军行军策略只觉是天兵降世。
除了那些火器,定远军悍不畏死又令行禁止,据说从村落中穿过也绝不扰民,百姓送的些吃食也都照价付钱。
在李公书院时,唐嵊便想建一支能打仗又不破门害人的军队,回到阿父身边才知有多难,兵吃粮,将扣饷,襄州两地号称有十万大军,多半都是空头,是他阿父和上下将领的财源,兵士们操练起来还有几分样子,打仗时却是怕死的,他们本就求点粮饷罢了,眼睁睁看着同袍死在面前只有胆怯之态。
杨宪手下吴兵成编被定远军剿灭、俘虏,剩下的人不到三成,杨宪还能指挥些人马,唐嵊已经是佩服不已,他知道自己带的这些襄州兵哪怕只是死三成,所有的人都会溃败逃窜。
定远军呢?
走到景陵城城门口的时候,唐嵊心中突然有此疑问。
犹如天兵一般的定远军,死多少人才会溃逃呢?
在城门迎他的男子穿着黑色铠甲未戴头盔,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看着比他还要小一些。
若不是曾见过薛节度使,唐嵊几乎就要错认此人了。
“在下国公麾下定远军工布部火器司第三大队大队长陈重远,见过唐将军。”
长长的一串儿称呼陌生又繁琐,唐嵊还是不敢托大,连忙回礼:“威胜军与定远军协力同心,陈队长何必客气?”
陈重远笑着道:“唐将军,国公已经恭候多时。”
跟在陈重远身侧进城,唐嵊心中越发忐忑起来,这陈重远举止做派皆有大家气象,这样的人在定远军里竟然只能做部司下的小官?
到了州府衙门,唐嵊下马跟在陈重远身后到了后堂。
堂中一女子只束了长发,头顶一小巧金冠,身上裹着一件灰白裘衣,天这般湿冷,她却未穿靴子,只着白袜踩着木屐。
听见有人走到堂前,女子抬起头,未语先笑:
“此次若非威胜节度使与唐将军倾力相助,定远军与安、复两州守军也无力困住南吴大军,从前先父在时就听闻唐节度使用兵如神,今日方知唐将军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若是叔伯长辈夸赞,唐嵊会自谦,若是有求于阿父的人夸赞,唐嵊会笑着受了,可这定远公夸赞自己,明明声音里满含笑意,唐嵊膝盖一软,差点给这国公行大礼。
“国、国公大人谬赞,此次来安州下官才知道这定远军这般神兵,此战能胜皆是国公运筹帷幄,定远军上下浴血奋战,实在与威胜军和下官无丝毫干系。”
今日的客套话也算是说够了,卫蔷坐在椅子上直接道:“罢了,客气话不必再说,不知唐将军来此是有何事?”
定、定远公就只客气两句吗?
唐嵊不知为何心中一松,大声道:“下官来此有两事相求,其一,定远军骁勇难当,世所仅见,下官愿带余部投定远军,从今往后只有定远军,再无威胜军,下官也愿在定远军中从步卒做起,任凭差遣!”
此话半是顾镜湖劝的,半是唐嵊在见识了定远军之后想的。
他常有优柔寡断之举,眼力心思却清明,不然他阿父也不会将大兄送去洛阳为官,让他继承威胜军的基业。
之所以会舍了一切请投定远军,唐嵊是看到了将来战事的模样,火器先行,步卒骑兵三三照应,更迅猛,更凶残,在这等绞肉般的征战中,哪怕威胜军十万人满编,也不过是定远军几日的消遣,连吴兵都不如,在新的战法之下,旧有的一切必将被踏平。
唐嵊想学会这样的行军布阵,哪怕是为了唐家从今之后还能留名于世,他唐嵊也不能让威胜军的一切都随着陈朽的旧战法一同湮灭。
用襄州、邓州连同威胜军换取来日,唐嵊自认自己对得起先人也对得起后人。
卫蔷看着唐嵊,片刻后她道:“这是小事,唐将军、不、唐郎君,长安新建了定远军的军武堂,巨阙部副将仆固澜和龙泉部文将袁观会在那呆到明年开春,到时再换湛卢部文将古求胜和龙渊部副将文延嘉你不妨去学一年,吃住与大队长相当。”
三言两语就将唐嵊前途定下,也不提会如何处置威胜军,唐嵊心知从自己开口起唐家三代基业便与自己再无干系,深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再多决断,总挡不住心中难过。
“唐郎君,你说的第二件事又是何事?”
唐嵊抬起头看着定远公,又低下头行了一礼:“草民斗胆,想举荐一谋事给元帅。”
卫蔷站起身,走到唐嵊面前:“唐郎君自称我便是,《安民法》治下,无人如草。”
“是,元帅,我想举荐一人给元帅,就是我在李公书院的同窗,名唤顾镜湖,实不相瞒,正是有他相劝,我才从襄州带兵南下,此人胸有丘壑,才名广播,一心仰慕定远军,若是元帅能将之收到麾下,他必能一展长才。”
唐嵊没有说顾镜湖他是嘉兴公后人、吴越王钱氏姻亲,这也是他对自己挚友的爱护,顾镜湖被人看重当是因其才而非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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