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日,一个面白如玉清俊异常的少年从马上下来,拎着自己装着纸笔的书箱到了营州。
他还没到县衙,陈窈儿就听有人说柳城来了个仙童般的人物,待见了这少年气十足的小书生,她也在心里赞叹不已,这位书生真是好相貌,且还有些眼熟。
“在下秦绪,奉命来写戏。”
陈窈儿父亲曾是举人,她小时候也算是见过些文人墨客之流,后来自己为官,享誉天下的文士名人跟着晏刺史和元帅也见过几个,这姓秦的小书生年纪虽然不大,风度竟然丝毫不落,更难得的是身上一点文人酸臭傲气也无,知道了自己要写什么,就去柳城四下去看,听说要写定远军破蛮族,还专门去了军营,绕着申屠休仔仔细细转了几圈。
不过一夜,秦绪就交了三幕戏出来。
粗粗一看,陈窈儿不由赞叹道:“这般文采斐然又好用的笔杆子,也不知道元帅是从哪里找来的宝贝。”
秦绪不仅会写戏,还会看戏,看似装模作样行军的戏,他加了两道鼓声进去,立刻就有了千军万马迫近之势,看得陈窈儿目瞪口呆。
除了戏文之外,秦绪还准备了书文,这比排戏简单多了,找几个口齿伶俐的将书文读熟了,趁着百姓忙了半日休息之时就去田间地头说上几句,也能引得一群人听得入了神儿。
见秦绪如此厉害,陈窈儿就干脆将此事托付了出去,冬麦抢种事了,还要囤积冬日里要用的拆伙,还有要修的水渠水车,百姓安置,民宅修整……脚不沾地忙了数日,陈窈儿又瘦了两圈儿,整个柳城的过冬之事总算准备了个七七八八。
申屠休怒气冲冲找上门的时候,陈窈儿正同农部与财部开会,能抢在下雪前做的事不多了,每一日、每一人都要精打细算起来。
“陈、刺、史!我与你到底有什么仇怨,你满营州地坏我名声?!要不是今日仆固澜来笑我,我都不知道你把我送蛮族女将的狼皮毡子上去了!”
见陈窈儿一脸茫然,申屠休“啪”地一声将一小册子扔到了她面前。
陈窈儿翻开一看,便见上面写着“‘好叫将军知道,我自战场上第一次见了将军,便日不思吃,夜不思睡,只想如这般与将军亲近亲近,我阿父是蛮王帐下大将,我自己家里也有一千马,三万羊,不如将军从了我,从此你我就是草场上的两匹骏马,从东到西,青草浪里翻滚去……’”
迅速翻了两页。
又见“马鞭如绳,细细缚了将军铁腕,鞍鞯似床……”
再翻几页到了最后,陈窈儿看见一行字:“只说将军带三万人马终于踏平了此部,那蛮族大将之女从此远遁草原不见踪迹,却又有蛮族可汗之女又与这将军有一段风流公案,且看下回‘石将军剑指王帐,蛮王女鞭调情郎’。”
缓缓将书册放下,陈窈儿再看申屠休,眸光从左划到右,几乎不敢看他脸。
干笑一声,她说:
“这上面也没有将军的名姓……”
“哈!”申屠休气笑了,“这上面写这个将军带着三万人马踏破蛮人部族,又生得高大雄健,肤色如铜……不是我难道是徐将军那四十多岁的?”
没想到申屠将军自称自己字不识几个,文中这等夸耀雄姿之词他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揉了一下额头,陈窈儿正要说话,却见民部之人笑了。
“这《平虏册》我也看过,出了七八册,将军被七八个蛮族大将之女、族长之女劫了回去,可谓是辗转各位蛮族女英雄的狼皮毡子之上。”
他这么说,财部的人已经笑出了声。
陈窈儿也想笑,好歹憋住了。
申屠休气急败坏:“这定是那秦绪所写!我这就去与他理论清楚!”
见他大步走了,陈窈儿又听有人说:“昨日去附近村子,还听有少年因这书上所写想要参军,虽然说有些东西是……有失体统,但是百姓确实爱听,除了这个写将军的,还有一本写的是柳城中一女子本是被蛮族掳劫而来,为报仇给定远军做了城中眼线,最后不仅杀了仇敌,还与一年少英俊的将军同归,端得是曲折精彩,这本不少女子喜欢,我还留了一册手抄本,打算寄回去给妹妹。”
说完,那人想起什么:“刺史,我们就不管申屠将军吗?他若是伤了秦小郎君……”
“你们放心。”陈窈儿笑了笑,低头看一眼申屠休带来的小册子,又想笑了,“申屠将军奈何不了他的。”
柳城街上,申屠休带着一对铁拳终于找到了那叫秦绪的白脸小郎君。
没想到,秦绪看着他顿时眼前一亮:“申屠将军来得正好,我正要写一册新书,想写一英雄人物,不知你可愿做主角?”
申屠休一愣:“新书?什么新书?”
秦绪笑得甚是斯文:“我打算趁着冬日农闲,将你们北疆征战之事也写进话本。”
这可是好事!申屠休双目圆睁,低头看看自己的拳头,终于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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