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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第1页)

的战争。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放弃,她发誓绝不能让儿子们的悲剧在孙子辈上重演。于是,她吩嘱李璐:“赶紧去黄洞仙,看看菩萨和他大伯要怎么收拾他吧。”

代文像一块老朽的木头,面对李璐的哭诉,他脸上没有显示出任何活人的表情变化。李璐进洞上香祷告时在佛面上见到过同样的麻木。她暗自揣测:兴许这大伯子已经病得认不出自己了。但就在她起身下山时,代文开口说道:“这生意上的事情还是让永兵写信去问问台湾的那个大伯吧,毕竟人家是在资本主义的染缸里泡着啊。况且,按理也该轮到他来为这个家的烦心事操点心了。”

这时候,李璐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老糊涂比菩萨还清醒呀。特别是他给永兵的恶行定性为“生意上的事情”等同于从道德和政治层面卸去了她心头的重负。

谭永兵的机灵再次派上了用场。在写给代武的信中,他先是描绘了兴安村的风貌和家族的近况,然后用大篇幅追忆了伯父在抗日战争中建立的不朽功勋以及建设家乡,修筑钟鼓山水坝的善举。只是在最后一页,永兵才稍稍流露出自己身为谭氏子弟,为了不辱没门庭而要创业图强改变家乡面貌却缺乏原始资本的苦恼。

代武从侄子的来信中首次获知在家乡人们的心目中自己和同胞兄弟一样也是“伟大的民族英雄和家族的骄傲”,那一刻,他脸上自四九年起淤积了几十年的晦气荡然无存了,油然生起一种惬意豪迈的光彩。他眼中泛着泪光,拿信的双手微微颤抖,仿佛接到了一张迟到的胜诉判决书,他认为这是自己一生中获得的任何一枚勋章都无法比拟的殊荣。他真想即刻动身跑步回家去趴在母亲的膝盖上好好地哭一场,然后静静地死去。很奇怪,他又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那个马戏团里会变戏法的圆脸姑娘,猜测她是否还在人间的某个角落健康地活着。

谭永兵那永乐江般丰沛的想象力并没有因长年脚踏实地的体力活的磨蹭而枯竭,他脑海中创业致富的计划全是些令菩萨也会见笑的胡思乱想。但代武毫不怀疑它们的可行性。他把自己毕生的积蓄兑换成美金,悉数寄给了永兵。这些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早就失去了实际意义,这回正好派上用场,而且他认为任何经济上的顾虑或迟疑都是对亲情的玷污和伤害。

一张来自台湾的汇款单在兴安村引发了一场地震,连县委*部门的官员也觉察到了强烈的震感,赶来兴安村向谭永兵道贺,给李秀请安。这笔飞来横财数目之大让谭永兵三天三夜没合眼,他只需瞄一眼那单子上的数字就浑身发软,感觉未来与过去从各不相同的方向挤压过来,空气被压缩得稠如稀泥,想吸口氧透透气也成了一件费劲的难事。即便上帝允许永兵的想象力可以穷尽一切真理,他也不会想到亲情竟这么值钱。他永远记住了这个日子:农历五月二十日。直到后来他在莫名的车祸中身亡,他每年都改在这一天庆祝自己的生日。

李秀对于大家为一张薄薄的汇款单高兴成那样感到不可理喻。永兵就跟她解释:“奶奶,如果你想吃肉的话,这笔钱可以买一万头肥猪。”李秀这才大吃一惊,随即就表示了对儿子的埋怨,指责他做事太轻率,竟然把这么多的钱换成一串捉摸不定的数字信手写在一张破纸片上就托人捎来了。她想一想就感到后怕,连连庆幸这张比金子还贵的单子没有在漂洋过海时被风刮走,掉进水中,没有失火烧毁或者被贪心的经手人调包换走。她一个劲地催促永兵赶紧把一万头猪买回来关到钟鼓山猪场去。她自言自语说:“这下子,兴安人真的可以不用打猎也能天天吃肉了。”

谭永兵没打算仓促投资,在他思考如何向慷慨的大伯表达谢意时,*部门的三位官员正围着他团团转。他们的工作做到了家,不出两天就撺掇好兴安人们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把钟鼓山水坝改名为代文水坝,还准备集资在村口为代文竖一座六开的功德牌坊。永兵那些即将创建的宏图大业还停留在脑海中打转,但“优秀企业家”的称号和许多有势无权的政治名分已经由各级部门迫不及待地挂到了他的头上。他半推半就却也沾沾自喜地接受各种荣誉,就如同他先前打白条趸进那些温州人的货物那样神色自若。这位“一把手”什么都还没干,也来不及为国家创造一分钱税收,却不得不成为了声名远播的“经济能人”和“身残志坚的青年楷模”。

谭永兵实实在在地体会到时代真的变了,当年人民深恶痛绝的反动派和资本家如今全成了最可爱可敬的人。他无暇去思量到底是人民变节了还是反动派和资本家从良了,因为他想起了代超当年酿制的千年醉酒,他相信这种由代超亲手用佛井水和五谷酿造并在故土里埋了几十年的陈年佳酿一定能让漂泊在外的游子品尝到浓浓的乡情。

李璐好心地提醒儿子:那些酒很可能早进了土匪的肚子。她记得谭琴在仙人洞里出生后的第三天,丈夫与众匪欢庆时就是被这种传说中的千日醉酒灌醉的,一醉醉了三日才醒。永兵并不死心,跑去向奶奶打探,任凭他把嘴巴凑到奶奶耳旁大喊大叫好说歹说,李秀就是因为耳背听不清孙子的央求。后来被他纠缠得烦了才说道:“这个家里有那么多的男人做了那么多的荒唐事,我这个蠢脑壳怎能记得过来呢?”

不过,得知永兵急于找到那酒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自我陶醉而是想要寄一坛到台湾去时,李秀立刻恢复了记忆。她指点永兵说:“代超埋酒时,谁也没在场见过,不过你去屋后山脚下找找吧,八|九不离十,就在那几个藏红薯的地窖里。”

李秀的心愿又一次落了空,她的指示并没能让永兵找到她指望的那种能让家人分享亲情的东西。却不期然为孙子指明了获取财富的正确方向。

吃过早饭,永兵带着当年和杨水皮去陈子垅盗墓时的全部行头来到屋后的那排地窖前,他从最左边的地窖开始认真细致地探察,没放过任何可疑的漏洞。在最中间的那个地窖里,他见到了满满当当的一窖红薯。扒开红薯后,里面现出了横七竖八沾满了泥巴的祖宗牌位和一面“弘农堂”镏金匾额。永兵把那些牌位一块块挪出洞外,用洛阳铲钻探窖底,拿地质锤敲击洞壁,终于发现了一个窖中窖。

那里面确实埋有三个齐腰高的酒坛,待打开黄泥封口的坛盖后,并没泛出预想中的沁人酒香,却冒出来一股呛鼻的铜臭。永兵没感到失望,反倒欣喜若狂,因为三个酒坛装满了他更想要的东西:金条、银锭、大洋和一捆捆纠缠不清的珍珠项链。它们的价值无法估算,永兵也是在偷偷贱价变卖之后才知道这笔财富大致与那张来自台湾的惊心动魂的汇款单相当。

谭永兵没为是谁用财宝置换了美酒多费脑筋。他赶紧把那些重见天日的祖宗牌位和匾额一块一块小心擦洗干净后搬到了祠堂,让他们各就各位。随后又请来专业的泥水匠清除了祠堂内壁上的那些歪歪扭扭的红漆标语,刮开谭世林和抬打当时匆忙糊上的石灰层后,形形色色的壁画又显露出了原有的光彩。他又发动大伙去寻找那两扇被禾机拆走的祠堂大门,两天后就抬了回来。找到它们时,其中的一块正架在钟鼓山脚下的一条小溪上当桥板任世人践踏,虽历经风雨霜雪但还算基本完好,只是门板上的巨大铜扣被人挖走,留下了一个寒心的大窟窿。另一块则在关王庙街上被屠夫当成案板承受着年复一年的千刀万剐。幸亏稍加修整后,祠堂的门面虽伤痕累累却基本恢复了往日的尊严和古朴的风貌。从不信神的永兵一想到先祖为自己默默地守护着那些神秘的财富就感激涕零,从此每逢初一和十五,他都会走进祠堂去虔诚地焚香礼拜。那时他能真切感受到清明严厉的族规家训和浩荡无涯的先祖樾荫。

(二)红色活佛

有一天,谭永兵了结了手上的所有事务,坐在晒谷坪里晒太阳时感觉无所依傍,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继续拖延时日。于是,宣布正式将他预谋的创业计划付之实施。

那段时间,兴安村变得车水马龙,一车车巨大的机械设备经过兴安村运到了业已倒闭的钟鼓山鞋厂。许多南冲村的村民跑去看热闹,但没等他们搞明白谭永兵到底要干什么,原来那些破败的厂房轰然倒塌,全充当了夯实新地基的填料。他们来不及惊讶和赞叹,那里又竖起了六幢六层高的新楼。一些操不同口音的干部模样的人住了进去,这些人善良又出手大方,他们走家串户高价收买了村民用来喂猪的红薯叶和南瓜荪,人们不禁猜测钟鼓山猪场又要重新开张了。后来,南冲人才意外得知他们的猪草成了外乡人大快朵颐的美味佳肴。这些奇怪的外乡客还在屋顶上种满了花草和蔬菜,绿油油的藤蔓发了疯似的往楼下跳,有的还钻进窗户在办公桌上结下了累累硕果。南冲村民站在水坝上远远地好奇地打望,那些新建的厂房就像一个个披头散发的产疫鬼的头颅。月底的一天傍晚,南冲村的社员收工回家时,发现自己已经进不了家门。他们实在闹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乱子,家家户户的门口摆满了乱七八糟的行李,屋内像开会似的人头攒动,全是素不相识的面孔。

缓过劲来的渔夫后裔们宁可自己睡柴房也要把床铺让给那些陌生人,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把各种能吃的东西省出来将就他们,因为他们用买房的价钱付租金,又以猪肉的价格收购红薯、芋头以及猪潲。屋主不解地打听:“你们到底来干什么?”

没想到那些人跟主人同样迷惑,想了想说:“不知道。”

过了一会,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补充说:“来打工赚钱呗。”

但在南冲人看来,他们是来花钱的。有兴奋的村民冲上钟鼓山水坝高呼:“永兵万岁!永兵万岁!”

那时候,谭永兵正巧从刚建好红砖围墙的厂区内走出来,他大声骂道:“再喊,再喊我就去挖了你家的灶,你们这是想咒我早点死啊!”

建厂期间,永兵为去除心中的孽债,曾派人到关王庙和永兴县等地张贴公告,敦促那些赊货给他的商贩尽速前来结算帐目,但只有三位债主赶来做了了结。他等得烦躁不安,心想哪怕有人前来冒领也甘愿付款,可这种事没有发生。

那时,“代文功德牌坊”已建好。代文没有如约出现在热闹隆重的峻工剪彩仪式上。他曾极力反对并放出各种狠话试图阻止但都没奏效,他心想你们实在要建就建代武功德牌坊吧,可又没法说出口。地方官员致辞时对老将军的缺席委婉地表达了遗憾,私下里他们则认为那是心胸狭隘和思想僵化的表现。殊不知,彼时彼刻,代文正在菩萨面前羞愤交加,他失眠,吃不下饭,那些强加给他的名不副实的冤枉功德像一块巨石压在他身上,使他不堪重负。他无法忍受命运如此可恶地挑衅和戏弄自己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头。他把起居室的门关起来,吩咐朱即师傅替自己传话,拒绝所有好奇者和谄媚者的拜访,他下了决心要在那间石室中闭关至死。

一个天气晴朗的上午,朱即师傅在山坡上采摘山蕨,远远地望见山脚下有一大群人正忙着开挖土方。他猜想那或许是一些进城无门的知青跑到菩萨脚下来开荒造田了。九天后,一条明晃晃的盘山公路冲到了朱即师傅跟前,他才想起来该去问问这是谁的善举。可施工人员并不理睬他的盘问,他们在石洞前砍伐杂木,砸碎乱石,修整出一大块平地作停车场用,然后在岩洞口的老柏树上挂了一面巨大的木板招牌,朱即师傅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明白了真相:黄洞仙没有因为众多巨大的石雕菩萨而成为佛门圣地或弘法道场,却由于代文的入住被当地政府核定为“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

没过几日,停车场变得热闹非凡,一些大车小车载来了各种各样的人员,他们中有的是机关团体的干部,有的是学校组织来的学生,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年曾是打砸菩萨的红卫兵队伍中的积极分子,如今却怀着友善而虔诚的心情前来参观学习,接受爱国主义思想的熏陶。他们听讲完激动人心的革命前辈的英雄事迹后,最迫切的愿望就是亲眼见见革命前辈的活体标本。于是,朱即师傅赖着脸皮去请代文出来跟大家见个面打个招呼。幸亏代文忘了先前的吩咐,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那间昏暗的石室里。

除了朱即师傅,没有人知道老年痴呆症早已无情地洗劫了这位老将军的大部分记忆。他的脑海几近空白,但他凭本能保持着一个善良老人应有的风范。不至于让外人识破他遭受岁月和病魔蹂躏的秘密。他不怎么说话,像个天真又腼腆的孩子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陌生面孔,他不明白这些人不论男女老少为什么见到自己会如此激动,有好几位年轻的女学生还呜呜地哭了。他看着他们争抢着与自己合影留念,每拍完一张照,就往功德箱里丢一元钱,没多久,功德箱就塞满了零钞。朱即师傅首次见识了革命精神有多么宝贵。当晚,他就捎去口信给李秀,李秀第二天就差吴芙把一套米黄色呢子将军服送到了黄洞仙,将军服上别着代文荣获的各种勋章,足有好几十枚,金光闪闪的令人目眩神迷。朱即师傅简直乐开了怀,因为从那天起,代文穿着毕挺的挂满勋章的将军服陪来访者拍照一次,他们就往功德箱里丢两元钱。不过,代文几近枯竭的大脑里仍残留着最后一点点记忆的碎屑,这些顽固的残渣都与战争有关。因此,代文虽然想不起这身沉重的将军服的由来,却本能地讨厌它。但是,碍于朱即师傅的情面和出于对陌生人的礼貌,他还是会常常穿着它顺从地与人合影拍照或让人瞻仰。

失忆使代文的头痛病不再犯了,朱即师傅纳准了他的脉,每天晚上都重复那个“大象因强|奸蚂蚁一案被狗法官判处绞刑后因绞索断裂刚巧砸死了狗法官而逃过一劫”的故事让他开心。这笑话一讲就讲了好几年,代文居然没识破。每天清晨醒来他都以为那是创世的开端,他到洞外活动筋骨时,见旭日的温柔光辉在树叶上剔透的露珠里躲躲闪闪,忍不住赞叹这初始的时光是多么的稚嫩新鲜。

好几次他甚至连朱即师傅也认不出来,见他老在自己身边转悠,还以为他是国民党的中统特务,不时地逼问他:“你就坦白了吧,你是不是戴笠派来的?”

代文重温了当年初入红军时所有人都认识他而他却一无所识的那种惶恐。朱即师傅习惯了他的颠三倒四,总以为那是他的幽默。有一次,两位老友在洞口晒太阳时斗起了嘴。朱即师傅埋怨代文太高大,不该站在自己前面挡住了阳光。

“老伙计,你离我远点。”他说,“我在你身边总晒不到阳光,老处在你的阴影里。”

“是你自己待错了地方!”代文笑了笑说:“或许你心中有鬼本来就见不得光吧。”

这种灵光闪现的清醒时刻的确不多了。随着天气转暖,代文宁愿打赤膊也不愿穿那套呢子将军服。有一次,他把一块黢黑的抹布搭在肩上当汗巾,却拿那套呢子将军服去擦桌子。当朱即师傅慌忙冲过去想纠正他的错误时,高傲的本性使他一瞬间恢复了某些记忆,只见他厉声斥责对方:“我堂堂的一位将军,连这点权力也没有吗?”

朱即师傅吓得再不敢吱声。

几天后,代文竟然把将军服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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