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饭毕,想到再过一时贾母便要归去,二人都有些沉默。贾母犹豫再三,见抱琴在门口立着,终于开口道:“元春,你入宫也已经四年多了,往后可有什么打算吗?”
元春听了此话,面上神情一下淡了下来,欲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垂眸道:“祖母,禁宫大内,元春唯有好好服侍太后娘娘罢了,不敢有何打算。”
贾母落泪道:“只是一直如此,终究不是办法,你心中若有什么打算,祖母再去求求太后娘娘。一直在这宫中蹉跎年华,好孩子,不是把你给耽误了吗。”
原来元春十六岁秋日时入宫,到得今日已整整四年半多了,元春只比文皎小一岁,已经二十一岁。
本来元春选秀,贾母凭着当年贾代善的情分入宫去求了先皇后,将元春选入宫中做了女史,本是想叫皇后赐婚,也好指一门身份尊贵的婚事。
贾府自贾代善死后,竟无一人能支撑起门楣的,元春的婚事便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了。
大家女子虽说十七八岁出嫁的不少,疼爱女儿的都要多留女儿两年,只是婚事都是早早开始相看。
元春的身份说高了是国公亲孙,但是其父贾政不过是个五品的员外郎罢了,有来打听相看的,贾府皆不中意,元春的婚事便不高不低的耽误了两年,到了十六岁还未定亲。
正巧那一年宫中要选秀,皇上年事已高,此次选秀不过是为了选些女官陪读等,选中着皆是些小官之女。
贾府踱着皇上几位皇子中,正妃之位已全,尚余侧妃之位,四位异性王爷和皇家偏枝中也有未娶正妃的,加之元春着实是生得温柔娇俏,又兼才德俱全,贾府便起了攀龙附凤之心。
若是能求得佳婿,贾府的荣华岂不是又有了几分保障?加之贾代善在皇上心中还确有些情分,贾母一求,元春便就此入宫。
本来事事顺利,谁知第二年春日义忠亲王坏了事,皇上生了一场大病,养到第二年春日才回复些元气,谁还有心思管元春这事?
又过得一年,皇上退位成了太上皇,先皇后身死,柳妃成了皇太后,今上又封苏皇后。宫换新主,大家又适应一段时间。又是一年半过去,元春就蹉跎到如今了。
所以听贾母提起未来打算,元春难免心中有怨,家中父兄不争气,要她一个女儿以终身大事谋求家族荣耀也就罢了,自己从小被祖母爹娘如珠似宝的养大,为家里做些贡献也是应当。
只是谁知在宫中白白蹉跎了这些年,身份尴尬,既不是宫女,又不是主子,说是女官,又不是真的为了做女官来的宫中。
宫中是非之事最多,又因开始她是服侍的那位主子,即便她是国公之女,也少不了被明嘲暗讽,深夜偷偷饮泣也不知几回。
却无可奈何,只得真将自己当做侍奉女官,尽心服侍太后,办好差事,谨言慎行,不给家族抹黑,尽量与人为善,但也有不得不做些阴暗之事的时候。如此才算在宫中勉强有了立足之地。
想起宫中几年,元春又落下泪来,只想说已经耽误了这些年,不怕再耽误两年。
只是对着愈发年迈的祖母,不忍再说什么叫祖母伤心,只道:“孙女在宫中,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甚是慈爱,孙女很好。再说终身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孙女依命便是。”
贾母听了此言,想想如今天下已定,山河康泰,若是有机会,便舍了老脸再求求太后娘娘,便不提此事,又说些家常之事,元春也有意把此事岔过去。
再过得一时,有宫女来报说时候到了,贾母和元春皆是不舍,但不敢误了宫中时辰,连忙去了。
长宁宫正殿内,太后闻得贾母已去,和身旁服侍的姑姑道:“到底是宫里对不住她了,好好地姑娘,耽误了这么些年。”
姑姑笑道:“娘娘说笑了,哪有天家对不住人家的?再说那贾府当日只求叫贾姑娘入宫侍奉,旁的可一概没说,况且……求的也不是娘娘您呀。”
太后看那姑姑一眼,姑姑不敢再言。
太后才一笑道:“说是这么说罢了,到底蹉跎了四五年,还是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不过这元春倒还真是个知事的,平日里当差也算勤谨,我看着为人也可疼,怎么他家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说罢摇了摇头,道:“男子不争气,倒叫女子来搏出身,我一向看不上这样的人,只是世上这样人不少。”
姑姑笑道:“奴婢也觉得顺风路好走,为何游逆水河呢?”
太后摇摇头,思量得一回,道:“如今也算是腾出空来了,给她找个好女婿,也算她没白勤谨这些年。”
姑姑笑道:“能得太后指婚,真是那贾元春的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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