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诗城游荡,从黄昏到日落,夜幕铺满天时,易郁视线从天上收回,看向路灯下的易殊,“回去吧姐姐,我们身无分文,也不够年龄,没法在外面过夜。”
远处高铁飞驰而过,易殊跟随它的方向看了许久,缓缓道:“我第一次乘高铁,是小学毕业那会,一个人。”
“去玩吗?”
易殊摇摇头,“去读书。”
“你初中不是在诗城读的?”
“嗯,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情。”
旧忆如潮水上涨,现在回想起来,那依旧是一段很难堪的时光,难堪到12岁的她觉得,就算客死异乡,也不是一个多坏的结果。
“六月十五号,那天我照常去学校,发现大家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平时和我玩得好的朋友突然不理我了,我想了一天也想不明白。”
“放学前我拉住她,问她为什么。”
“她说,你为什么不说你是易秤衡的女儿,班里都传疯了,说我不要脸,和小三的女儿混在一起。”
易殊低下头,捂住眼,挡住了上半张脸,一时只能看到她苦涩的笑容,“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竟然是小三的女儿。”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很好的爸爸,我有个很幸福很完美的家庭。”
她垂下手,无力地倚靠着灯柱,“我回家后和我妈吵了一架,学校也不敢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考试那天才戴着口罩去了学校。”
“但是事情发生的时间离考试太近,我根本没有心思考,最后发挥得很差很差。”
“即使因为学区房有名额,不管考多少都能上临川初中,我也不想去了。”
“我一定会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冷白的灯光下,易殊身影都变得迷离模糊。
这是易郁第一次听到易殊谈及她的生活,也是两人第一次开诚布公,把这段难堪的关系说出来。
他静静听着,看着,表面风平浪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深处,早已波涛汹涌。
“我不想和易秤衡再有一丝一毫关系,却又不得不依赖他的钱权地位。只有他能帮我离开诗城,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我一个人去了梁市,在陌生的城市住了五年。”
“高二暑假的时候,易秤衡和我说,我妈生病了,没两天了,我就又回到了这里。”
她笑道:“果然啊,欠的债总要还的。”
她仰头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许继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在想,还要逃吗?逃到哪里去?有哪个地方,没人知道易殊是小三的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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