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三千骑行色匆匆,瞧见了他们也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径直往泗水城的方向去了。
喜鹊她们人马不多,侧身让在官道一旁,等沈彦之的人马过完后,她回头看了看,若有所思。
一名娘子军有些担心:“喜鹊姐姐,这队陈军回去后,若是得知我们强闯出城,追回来可如何是好?”
她说着瞄了一眼板车上的棺木。
喜鹊心中也没底,下令道:“拐过前方的弯道后就先把人放出来,再加速行军,太子妃带着两万大军在十里亭迎咱们,陈军便是追上来后,也奈何不得我们的!”
娘子军在弯道处置停了一刻钟不到,便全速向着十里亭奔去。
风雪愈发肆虐,官道上的积雪叫人踩化了,露出一地泥泞,姑娘们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在泥雪中向着故乡归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白茫茫的风雪尽头,终于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人墙,重新分割出了天与地的界限,黑底金纹的楚旗在寒风中招展。
娘子军的姑娘们停下脚步,看到远处的大楚军队,这一路都不言苦和累,却在这一刻几近哽咽。
她们终于回家了。
待行至跟前,发现太子和太子妃立于大军阵前,大氅上都已落了一层薄雪,似早早地在这里等着的,娘子军们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喜鹊红着眼向秦筝和楚承稷行礼:“林将军身负重伤,行不得远路,末将代林将军扶灵,送王桂将军归乡。”
秦筝本以为自己也算见多了世间无常,可在看到娘子军的姑娘们这般狼狈归来时,心口还是一下子被揪紧了,眼底也陡然升起涩意,她看向落了薄雪的板车:“里面是王大娘?”
喜鹊强忍在眼里的泪水没绷住,滚珠子一样从眼眶里滚落出去,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坑,她抬起袖子狼狈抹了一把眼,说:
“是。北庭挡不住北戎人的蛮攻,北庭百姓都要上阵杀敌了,林将军带着我们前去羌柳关支援连钦侯。那北庭大王子生得比旁人高大,一身武艺也霸道,连钦侯都险些死在他手上。我家将军怕连钦侯出事后北庭大乱,挡不住北戎人的蛮攻,不要命杀过去帮连钦侯,王护军为了救将军,替她挨了好几刀,整个后背的骨头全都给砍裂了……”
喜鹊有些说不下去了,止不住地哽咽,她身后的娘子军们,想起王大娘的惨状,也跟着低头抹泪。
秦筝眼眶红得厉害,初闻噩耗,她担心是林昭出了事,数日未曾好眠过,此刻听闻王大娘就是那名替林昭挡刀的护军,心中的难过并不比之前少。
王大娘面冷心善,瞧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心肠却是极好的。
当初在两堰山,王大娘也处处帮衬她,她和林昭组建期娘子军后,王大娘更是忙前忙后帮着教姑娘们习武,肃整军规。
在场除了秦筝,心中最不好受的还是林尧。
这些天他表面上跟个没事人似的,实则一颗心也是悬着的。
在喜鹊说完那些话后,他头一次没顾上规矩等秦筝和楚承稷发话,直接对喜鹊哑声道:“开棺,我看看王大娘。”
喜鹊在娘子军中,为了遵循军中规定,都是管林昭叫将军,管王大娘叫护军,林尧却仍是跟从前一样称呼她们。
他跟王彪同岁,他娘生他时就落下了病根,身体不好没奶水,他是王大娘喂养大的,王大娘就是他半个亲娘。
这么些年,王大娘也的确是把他们兄妹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喜鹊擦擦眼,招呼几名娘子军打开棺盖,棺盖上的薄雪抖落,躺在里面的中年妇人身形壮硕,脸亦是有几分怒目金刚的威严感,只不过早已苍白没了血色,此刻闭着眼,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安详在里面。
棺木从外边看着挺大,王大娘躺在里面,却显得空间有些小。
从北庭辗转回江淮,路上耽搁了不少时日,得益于这严寒的天气,尸首并没有什么异味。
秦筝心中叫悲意裹挟,没细想这棺木从里边看着为何这般浅,扭过头拭泪,楚承稷伸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安慰得无声。
林尧久久地凝视着棺木中故去多时的妇人,跪下在棺木前磕了三个头,两行热泪滚落在雪地里,了无痕迹。
他起身后只说了句:“合棺吧。”
随即看向楚承稷,下颌绷得死紧:“殿下,北伐之战,末将恳请殿下准许末将一同出征。”
楚承稷抬手在他肩头按了按,说:“准。”
棺木重新合上,娘子军正要随大军回青州,喜鹊悲伤之余,这才想起另一件事来:“太子妃娘娘,末将有事要禀。”
秦筝点头应允:“且说便是。”
喜鹊道:“末将从泗水城带回来一位游医,据那游医说,她能医治瘟疫。”
这话让秦筝眸色一变,问:“那名游医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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