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发生了什么事,地上的伏传全然不知。
山上这位胎光大师兄渐生情智,成长速度飞快,伏传根本不担心大师兄的天资与智慧,认字修行都是细枝末节。重点在于胎光纯白一片,就像是一点一滴长起来的小孩,伏传必须时刻跟在他身边教导规训,以免这位什么都不懂的大师兄从根子上跑偏——真要把大师兄教歪了,只怕谁都降不住。
大师兄这边完全脱不开身,桑山那边也不敢轻易打搅,只怕惹急了上官时宜又是一顿狂削。
伏传看上去镇定从容,独处时常常叹息。
他太担心在天上杳无音信的大师兄,担心他对付不了叶庆绪,更担心他被天道所厌,际遇未知。
如此忧心忡忡,自己却毫无相助一臂的能力,让伏传更加难过。
何谓侣?相伴同行为侣。
他跟不上大师兄的脚步,无法与大师兄同行,更不必说与大师兄互相扶持。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鼓励他好好修行做人,辅佐好大师兄,他也竭尽全力去修行上进。
可是,跟不上。
已经努力比所有人都更快一步了,已经把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
……还是跟不上大师兄的脚步。
离开未央宫之前,二师兄满眼苦涩,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此事我帮不上忙,万事拜托你了。
夜阑人静独处之时,伏传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这句话。
束寒云终于认输不再对谢青鹤心存幻想,他拖着残疾的身体摔在轮椅之前,对伏传说了这一句恳求的话。那时候的束寒云和伏传都没想到,原来不仅仅是束寒云帮不上忙,伏传也帮不上忙。
天门太高,伏传上不去。桑山太大,伏传也无法帮助上官时宜尽快找到仙棺。
哪怕他心焦如焚,哪怕他甘愿为了谢青鹤去死,可是,他就是束手无策,完全帮不上忙。
伏传无意识地捏着棋子,正在思索如何尽快找到桑山仙棺,冷不丁听见背后有声音问道:“你没有写信,也不睡觉,是在发呆么?”
他回头就看见谢青鹤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连忙放下棋子,说道:“您怎么醒了?”
“看见外边有光,想着你是不是又熬夜写信去了。白天写信不好么?亮堂不费眼。我还能帮你写几封。”谢青鹤说话走近,伏传很自然地起身要给他让位置,谢青鹤便做手势按了按茶桌,挨在坐榻下首坐下,“平时见你都是笑眯眯的,万事不愁的模样。原来也会难过。”
伏传有些勉强地笑了笑,给他倒了杯茶,说:“我没有难过。难得月朗星稀,坐下看看罢了。”
谢青鹤歪头看着他。
眼前的大师兄是大师兄,又不是伏传熟悉的大师兄。眼前谢青鹤歪头看着他,满脸“我就看你撒谎”的俏皮表情,伏传有些招架不住,摇头说:“我是有些担心。”
“想‘我’了?”谢青鹤见他低头沉闷的模样,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
伏传点头。
谢青鹤看着他的表情,含笑道:“又撒谎哦。”
“我在想有没有法子尽快找到桑山的仙棺法阵。距离大师兄飞升已经有二百六十七天了,一直没有消息,”伏传说到这里顿了顿,调整好情绪才继续说道,“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谢青鹤知道伏传没有说实话。
担心和难过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他刚刚学会不久,对此非常熟悉敏感。
“我陪你去桑山好了。”谢青鹤没有拆穿他,“找人去问怕被师父骂,不去问心里也不踏实。那就去桑山就近盯着好了。”
伏传留在宗门最大的任务就是守着谢青鹤,现在谢青鹤渐生情智,早已不复当日懵懂,同去桑山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伏传考虑片刻之后,抬头还没说话,谢青鹤已经含笑说道:“我知道。我如今还不如你心目中的大师兄那么老成妥当。此去桑山,我在人前少说话,一切交给你。”
伏传略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大师兄身为寒江剑派掌门真人,法旨重于千钧……”
“懂,懂。”谢青鹤将他递来的茶喝完,起身问道,“今夜要大师兄抱着睡觉么?”
伏传一愣。
胎光大师兄不怎么懂事的时候,会抱着他拼命地亲,渐渐懂事了就不会动手了。
二人虽是道侣,伏传也很小心地守着分寸,根本不敢凑得太近。平时拉拉手摸摸脑袋也罢了,相处时并没有搂搂抱抱的习惯,晚上更是各住一间,从没有睡同一张床。
“怎么就……突然要……”伏传不大自然地笑了笑,“抱着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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