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精与爽灵都把自己掌握的情报捋了一遍。
根据幽精从陈起皮囊中得到的记忆,阎荭昨日上午就来说了死间名册之事,陈起要求阎荭对名册上的所谓“死间”密切监看、绝不惊动,对外也宣称死间名册根本不存在。至于说,在陈起召见缵缵的同时,阎荭前来回禀死间名册之事,纯粹就是早已约定好的做戏,以此安稳民心。
“阎荭和田文的调查都倾向于这份名册来自于华家前家主华璞的书房。现在谁都不能肯定这份名册究竟是为什么存在——可能他们真的是华家的奸细,也可能是华家在城破之前,故意写了这一份名册,想要构陷在野文菁,离间陈家与诸世家文士。”伏传也觉得有点伤脑筋。
华璞已经死了,当年的内情间隔阴阳,真相是什么,谁都说不清楚了。
阎荭与田文的调查结果也有隐约的不同。阎荭只做推测,不做结论,倾向于两可之间。田文明显是偏向于记录在死间名册上的“奸细”是无辜之人,他认为这份名册是青州即将落入陈家之手时,秦廷奸细偷偷放入华璞书房,以此瞒过了从未熟悉华璞书房秘密的华辟。
阎荭是陈起家奴,不亲近任何势力,所以他不偏倚任何人。
田文则是典型的文士出身,他的父辈亲族,全都倚靠文采名声,谋取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对于死间名册中所记载的大批青州本地士族,有着本能地亲近与偏向。以谢青鹤对田文的了解,他或许还见过名册中的某某几人,有过几面之缘,调查时难免会有兔死狐悲的心情。
“田许章所猜测未尝没有道理。死间之事何其机密?秦廷与华家关系不睦,若非秦廷奸细暗中布局,秦天子不可能知道名单之事。华家用间,也不必知会秦廷。”爽灵说。
田文处事或许有偏向,但智商一直在线。不能施舍的仁慈,他绝不会用身家性命开玩笑。
幽精将玩了许久的玉山笔架放下,说:“名册的秘密已经破解出来了,阎荭已经派人密切监看,纵然出些意外,这些人多数处置案牍文职,不涉武事,翻不起大浪。再过些年,天下平稳,人心思定,文武英才尽入我彀,这批人用与不用也都无关痛痒……究竟何事烦扰?”
弄清真相、解决问题是爽灵的本能,幽精处事的想法则与爽灵截然不同。
当初是真相是什么,重要吗?现在不出乱子不就行了吗?要用他的时候先提防着他,以后可用的人多了,懒得一边提防一边用了,就用后进那批不用提防的,让这批身份不明的直接下野。
这其中还隐含着一种舍我其谁的自信与骄傲。在我的治理下,天下平稳,人心思定,哪怕是真正的奸细,看在这份太平安稳之上,也该背叛旧主为我效命,而不是继续跟我作对。
伏传被问得一愣,爽灵也静静地看了幽精一眼。
这想法确实称不上理智,简直有点中二,但是,往深处想一想,如此器量,岂不使人拜服?
“我说服你了吗?”幽精问爽灵。
陈起处置此事非常老练精明,暗中安排阎荭监看名册上的“死间”,明里则宣布死间名册是伪造的,根本不存在。这事连爽灵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现在幽精穿上了陈起的皮囊,就等于阎荭也直接听命于自己,当然不需要再画蛇添足。
爽灵没有正面回答幽精的问题,低头翻开一册竹简,问:“隽弟来听事么?”
伏传正要起身,被幽精一把拉住,说:“时候还早。待会儿再看。”
“时候不早了。早些将竹简看完,我回偏殿宵夜休息,你与他可以慢慢说笑。一整夜的时间。”爽灵慢悠悠地说。
幽精开心地搂住伏传,问道:“晚上也与我一起么?”
伏传心想,我说了也不算数吧?还不是您二位安排?
幽精已经搞清楚了目前的处境,很高兴地抱着伏传坐到书案前,开开心心地看着爽灵:“那快些吧。还有多少竹简?快些处理好,你快些走。”
爽灵没有任何喜恶之色,摊开竹简口吻平静地诵读,和伏传一起处置批复。
这会儿伏传就老实多了,不涉及原则的情况下,他绝不反驳爽灵的意见,只怕自己反驳的次数多了,成了爽灵“处置军政要务”的绊脚石,很容易“遭遇不测”。
这就使得爽灵收拾竹简的速度快了许多。通常情况是爽灵读一遍竹简,给出处置意见,伏传点头,幽精跟着点头,爽灵就刷刷刷写好批示,一事即毕。
处置好的竹简堆成小山,待批复的竹简飞速解决,爽灵放下毛笔,擦了擦手,说:“我走了。”
“不是,等等!”伏传连忙唤住他,“刚才不是去见缵缵了吗?怎么说呀?”
不等爽灵说话,伏传先起身去门口吩咐夏赏准备茶水。紫央宫都知道小郎君爱喝叶子水,称之为茶,夏赏还专门去了偏殿一趟,找素姑请教如何煮茶,正殿也专门设了个小茶房,只服侍小郎君。
爽灵想走,幽精想让爽灵走。两人看着从门口奔回来的伏传,对视了一眼。
伏传不想离开他俩任何一个人,想要尽可能多地与他俩共处。
“大兄辛苦了,喝杯茶,慢慢说。”伏传将书案推到一边,整理好坐席,再次请爽灵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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