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小师弟热衷关心的驯书之后,谢青鹤继续按部就班清理剩下的竹简。
这几十车竹简的内容千奇百怪,许多文字符号谢青鹤也不认识,只能凭借着入魔,甚至是吞魔一瞬间得到的记忆去寻找线索。饶是如此,还是有许多文字在历史长河中彻底死亡,再无承继。
这让谢青鹤想起了缵缵所写的奇怪文字。
经过记忆比对,谢青鹤确认,缵缵所写的文字与秦廷竹简的死文字,其实也并不相类。
谢青鹤只得把这一批让他束手无策的“古文”强行记忆下来,打算带回现世,暂时放在知宝洞中深藏。这些死文字今日无解,未必他日也不能解。他不能解,后人未必不能解。
何况,入魔世界让他拥有了无比漫长的“生命”,他有很多时间来做解密的功课。
至于其他能够推解内容的竹简,真正抄录下来,谢青鹤发现其中也没有多少与修法相涉的内容。
这批逐渐大多数都是记事,古时候各方大战,祭祀,贵人崩殂,天降大灾……不过,有知宝洞史料记录在前,且比秦廷这批竹简更加详细,新整理出来的竹简在谢青鹤眼里就没有太大价值了。
忙碌了好几个月,除了给杨奚、华泽刷了一身修复竹简的功课,谢青鹤的收益不大。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年末。
陈起要到青州来除夕。
陈家家祠在相州,早几年陈起都会在相州过年,正旦要去祠堂祭拜祖宗,顺便安慰族内子弟。
自从打下菩阳之后,东楼大部分幕宾都搬去了菩阳常住,陈起的中军大帐也漂泊在外,基本上没有回过相州。但是,陈起从没有说过搬迁大本营的话。而今姜夫人拖家带口来了青州,陈起更是把青州“封”给了独一的儿子,陈家上下都在观望——这个冬天,家主会选在何处过年?
前些年战事紧迫,不回相州祭祀祖先是情有可原,现在暂时处在休战状态,总该回相州了吧?
“过什么年?去岁天京河大败,某痛失悍将骄兵,不能攻破秦廷王都,砸毁妘氏宗庙,如何告慰忠臣良将?又有什么资格祭祀祖先、上告苍天!今岁不贺年节,三军戴孝!——多给军户拨发粮食炭火,仲春之前不用民力,治下诸城皆休养生息。”陈起下了严令。
这道命令给他不回相州祭祀宗祠做了冠冕堂皇的解释。
然而,说是不贺年节,三军戴孝,又吩咐给军户发放吃喝炭火,连带着普通百姓也得了好处,这几个月都不必服役。关上门来,该吃吃,该喝喝,府衙官差肯定是不会多管闲事了。
皆大欢喜。
陈起暂停了军务,溜溜达达跑青州来休假,姜夫人和谢青鹤就不得不放下一切,陪着他打转。
往日陈起都忙,没功夫时时刻刻盯着谢青鹤,这时候给自己放了假,每天就是城里各处逛一逛,总要拉着谢青鹤给他作陪——儿子服侍老子出行,那是真的苦逼。陈起坐着,谢青鹤就得站着。陈起清嗓子,谢青鹤就得给他递痰盂。陈起说青州旧俗冬春吟咏真有趣呀,谢青鹤就得当场表演两句。
看在陈起数月前对陈利等人的宽仁上,谢青鹤刚开始还肯应酬,可陈起毕竟不是上官时宜,谢青鹤对他毫无敬奉之心,时间长了,谢青鹤就不耐烦。
这一日,谢青鹤照例去正殿,给陈起请早安,服侍陈起更衣洗漱。
夏赏脸色煞白,小声说:“小郎君快进去看看吧,主人身沉体热,不能起床。”
谢青鹤快步进门,屋内跪着不少下女,全都静悄悄的不敢大喘气,龙床之上,陈起毫无睡相地横在被褥间,露着一条毛乎乎的长腿,竟然也无人敢上前给他盖被。
谢青鹤近身之后,拉平被子给他盖好,侧头睡着的陈起霍地睁开眼:“滚!”
骂完之后,才发现站在床边的是亲儿子。他焦恼凶狠的模样顿时松弛了下来:“是丛儿。”
“阿父。”谢青鹤弯腰伸手摸了摸陈起的额头,“儿写个清心平燥的方子,煮碗汤药,阿父喝了养一养?”
儿子懂岐黄之术。陈起对此毫不怀疑,他也不担心儿子要毒死自己:“去吧。”
谢青鹤写了方子,让伏传去拿药。如今青州也有药园和药房,仍旧是常朝掌总负责大处,细务则是伏传叮嘱林姑打理。那边伏传准备煎药,谢青鹤就领着夏赏服侍陈起擦身换衣服,点了一炉避瘟香,陈起才舒坦下来,药就送来了,一碗药喝下去,陈起沉沉睡去。
谢青鹤叮嘱夏赏:“汤药安神,阿父或要小睡几个时辰。我就在偏殿,有事快来唤我。”
夏赏连忙屈膝:“喏。”
谢青鹤从寝殿内出来,陈秋正躺在席上吃冻梨,淌了满嘴满脸的汁水,正襟危坐的项斐则迅速起身施礼,关切地问道:“小郎君,郎主安好?”
“受了些风寒。阿父身体强健,睡一会儿就好了。”谢青鹤拍拍他的肩膀,“我那里有新抄的圣人语,你去看看么?”见项斐略微踟蹰,他就改了口,“我使人给你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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