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诚为荒唐。
……荒唐吗?常朝迟疑了。
“你今日敢动我麾下卫士一根毫毛,除非将我杀死在此,否则,”谢青鹤的目光将立在院中的所有武士都扫了一遍,“在场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句话拿到了陈纪的死穴。
在相州,根本没有人敢动小郎君一根毫毛。
陈纪要杀陈利等人灭口,也是建立在陈丛必要与他同一阵线的基础上,一旦该灭口的下人尽数死光,他们再私下对口供解释这批人的死因——陈纪要保住陈隽有宿慧的秘密,陈丛就是自己人。
陈纪没想到谢青鹤会阻止他的计划,更没想到常朝对谢青鹤言听计从。
被谢青鹤差出门取药的两个人,一个是陈纪的妻弟,一个是陈纪的老仆,陈纪才放心站在门口。
以陈纪想来,妻弟与小郎君的关系再好,他总得把姐姐和外甥的安全放在一位吧?哪晓得常朝对小郎君言听计从,叫他挟持自己,他就直接上手了!如今既失先手,大势已去。
陈纪点点头,僵持在场中的武士们就收起刀剑,纷纷退至一侧。
谢青鹤才转头询问陈利:“有伤亡吗?”
陈利即刻整队清点,死了两个,轻伤三人,重伤八人。
谢青鹤已经暴露了医术,已经死去的两个人救不活了,立刻去检查重伤的几个卫士。这时候所谓的重伤,有时候并不是说马上致命,被砍断了胳膊大腿,也都算重伤。
麻肤膏与止血膏已经在相州兵营风行数年,恰好常朝取药归来,陈利带着人处理断肢的伤者。谢青鹤则处理更复杂的伤处——大多数都是利刃所伤,砍断肌骨,破开柔软的内脏,非常麻烦。
陈纪带来的武士也有死伤,请示陈纪之后,就要把人抬回去,找家中大夫医治。
常朝与这批武士认识,见翟烽被人抬着,刚缠上去的布条被鲜血濡湿,脸色苍白如纸——他很清楚,等不到回家,人就要死了。何况,陈纪家中的大夫能有多好的医术?送回去也是死。
“小郎君。”常朝忍不住开口求情,“他叫翟烽。隽儿刚出生的时候,是他来向我报喜。”
谢青鹤忙得无暇回头,说:“你手里有药先敷上止血,有重伤不好救治的都留下,不致命的抬走我没空收拾——把止血膏给隽弟送过去,我要他出来帮忙。”
谁都没预料到小郎君这么好说话,常朝大喜过望,连忙招呼抬着翟烽的武士:“快,放下!”
常朝去货栈取药,搜了十几瓶麻肤膏止血膏,装了小半个包袱。这时候把大部分药都分给了陈纪和陈利,剩下一瓶止血膏他攥在手里,匆匆忙忙进门去找伏传。
伏传待在屋子里专注地守着婴儿,他太过信任大师兄,压根儿也没想过要出门帮忙。
直到常朝进门,把止血膏给了他,他小心翼翼地给婴儿敷了药,听着婴儿微弱的呼吸,这才松开了抵在婴儿命门穴上的手,把孩子小心翼翼地裹进襁褓中。
常朝才告诉他:“小郎君要你快去帮忙。”
伏传很意外,左右看了一眼,看谁都不放心,顺手把孩子交给了常朝,转身跑了出去。
常朝看着那仿佛只剩一口气的小东西,托着婴儿的胳膊都僵硬了!
这么小,这么软!怎么办?!
谢青鹤和伏传搭着伴在廊下救人,多半时候都是谢青鹤指挥,伏传负责操作。
他两人全神贯注地忙着救命,根本无暇他顾。
有伏传加入了救援,陈纪麾下的武士也安心了许多。伤有轻重缓急,陈纪这边的武士只差一口气就要死了,也不敢去抢陈利那边还能撑两口气的伤者位置——毕竟小郎君是陈利的主子,自己这边刚才还是兵戎相见的对手。双方身上开的口子,现场就能找到罪魁祸首呢!
现在自家小郎君也出来了,陈纪这边的武士就如找到了主心骨,精神为之一振。
不必打嘴仗争抢,两边的危重伤者很默契地不再区分阵营,按照紧急程度躺在廊下等着施救。
现场的气氛非常奇特,刚刚还杀得血肉横飞的对手横七竖八躺在一起,负责照顾他们的卫士举手投足都碰到对家照顾伤者的人,很想互相飞个白眼,又怕被自家小郎君和对方小郎君嫌弃,不得不忍气吞声保持着虚假太平。
陈纪摸了摸还残留着不适感的颈项,常朝放开他就去救人了,这时候也没人搭理他。
他走到常夫人身边,问道:“救活了?”
常夫人点头。
“要为隽儿打算。”陈纪轻声说。
常夫人沉默片刻,突然冷笑:“现在才想起要为隽儿打算?是为隽儿打算,还是为你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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