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比如在胡同里,顾舜华说出话来可能满嘴胡同味儿,到了内蒙,时候长了,普通话标准起来,当时几个南方的战友说你说几句标准北京话,顾舜华竟然说不出来。
这都和氛围有关系,没那氛围,找不到感觉,张不开口。
她乍看到任竞年惊了一下,也是因为这个。
哪怕再熟悉的人,但是在她的认知里,这是内蒙兵团的人,是和萧瑟荒凉的矿井联系在一起的,是带着阴山苍茫气息的人,现在,这个人突然出现在局促的大杂院里,出现在老胡同甜糯的米酒香中,出现在老街坊的视线中,这让她多少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
任竞年挑眉,看着她。
她反应过来,自己也抿唇笑了:“怎么这会儿来了?”
任竞年:“过了年,没什么事,该交接的就交接了,该处理的也处理了,我就提前过来了。”
顾舜华:“你快进屋吧,外面冷。”
这时候街坊听到动静,都探头过来看,顾舜华便给大家介绍:“这是孩子爸爸。”
大家心里难免疑惑,想着这来得可真突然,不过都是老街坊,不会给人面上不好,一个个都很热情地打招呼拜年。
五原矿井上空旷得很,山上荒凉,一眼看去就那么十几户人家,哪见过这么逼仄的房屋,横七竖八地罗列在那里,各窗子里又有人头探出来,任竞年初来乍到,就像掉到了迷宫里,一时有些应接不暇,好在也笑着和大家给大家伙拜年。
最后终于进了屋,一进屋,顾舜华把任竞年大包小包的接过来,放下,口中道:“妈,这是竞年。”
陈翠月刚才也已经站起来,放下勺子,把熬米酒的锅端下来,又匆忙拢了下头发,现在看到女婿,忙说:“天这么冷,快坐下,快坐下,吃了吗?”
任竞年:“吃了。”
顾舜华想着那火车一路过来肯定累,也不见得能吃好,便道:“妈,咱们的饺子先下了吧,正好跃华和孩子也饿了。”
陈翠月便忙道:“好,这就下饺子,你带着他先洗洗手。”
于是顾舜华便领了任竞年过去外屋,一到外屋,就见顾跃华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两只脚因为太长,放不下,只能搭在窗台上。
两个孩子脱了棉猴,穿着毛衣棉裤,就从窗台沿着顾跃华的小腿大腿往下滑,满满还干脆拽着他的腿打坠坠儿,就跟两个调皮猴子一样。
门框很矮,屋子里除了床外也没什么下就地儿,任竞年就站在门前看孩子,看着两个孩子欢快的笑,他眸中泛起温柔来,唇边也抿起一抹笑。
最后还是多多,眼角扫过,之后突然发现爸爸,傻傻地看着任竞年,瞪大眼睛,不明白怎么回事。
到底孩子小,任竞年怕自己猛地出现吓到孩子,便笑着叫了声:“多多。”
多多看了任竞年半响,终于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哭起来:“爸爸,爸爸!”
满满也看到了:“爸爸,爸爸来了!”
两个孩子跟球儿一样,连滚带爬地从床沿爬下来,之后一起扑过来。
任竞年蹲下来,一边一个,将孩子抱在怀里。
多多放声大哭:“爸爸,爸爸,多多想爸爸了!”
满满本来努力忍着不哭,他舅舅告诉他,他是哥哥,还是爷儿们,爷儿们可不是轻易掉眼泪的,可他最后还是没忍住,不争气地哭了:“满满不当爷儿们了!”
任竞年哄着这个,抱着那个,两个软软糯糯的宝宝,放下哪儿都不舍得,又怕自己火车上坐了一夜一宿身上不干净,又怕外面天冷自己给孩子带了凉气,只能小心翼翼地哄着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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