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本就因觉悟普遍不高而似墙头草一般。这会儿,听说有人怂恿,也便不再怪北冥。毕竟,关于北氏兄妹的传说,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他们的心里,北氏之人,便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们甚至后悔刚才对待北冥的过激行为。毕竟,在青天大老爷洛安的一百多场推翻冤案的行为里,其中有至少六十场,正是北冥诉请的官司,为苦主陈情。他们更听说,那约摸六十场的陈情里,北冥分文未取。以致于,如今北冥位于临安西街的铺子,被人踏破了门槛。那被指怂恿众人自杀的人在洛川厉目的逼视之下,匍匐了几步,爬到了众人的前面,这才一把鼻子一把泪地陈述道:“大人,小人家里贫寒,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妻妾二人,以卖豆腐为生。小人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皆要参加秋后会试。莫说盘缠,便是现在想要买几卷草纸,也是拿不出铜钱来。小人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
“大人,周耳欠了众人三年工钱!”
北冥立即往前一步,双手作拱道。啪——惊堂木啪地一声拍在了案上。洛安冷冷地瞪向跪于地上的周老财。周老财全身吓得颤抖,他最怕被提起他曾经做过的那些龌龊事情来。自女儿周冬雨入宫受宠以后,他作威作福,强抢民女,剥削工人,烧人房屋,杀人儿子,奸人妻女,抢人钱财,什么事情,他都干过。七日前,走在西街,便因一个妇人不小心撞了他,他当即命人将妇人拖到了南郊,将妇人剥得一丝未挂。妇人哭着说有孕三月,他当即兴奋摒退了打手,硬是自己提枪上阵,将那妇人撸得小产。当即咬舌自尽。他,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有用罢了。若是这些事情被爆出来,他便是死上百回,也死不足惜。是以,此刻,他的心头忐忑无比。北冥见周老财不说话,他拱手道:“周耳愿三倍赔偿工人工钱。”
“周耳,可当真?”
洛安厉声问。“当真!当真!”
周老财赶紧以头触地。一把老骨头,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北冥见事情到此地步,他立即拱手道:“大人,事情既然已经查清,请大人赦免周耳。”
“哼!之涣,请周耳清点出银子来,当堂赔偿给工人。”
洛安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一场口舌之争,他还是败了。他很想知道,那些他请来作证的人,又去了哪里?刚才,之涣来告诉他,所有他请来作证的人,那能证明周老财强迫有孕妇人的证人,那帮着周老财抢李家十一岁小女作小妾的打手,他们,都去了哪里?周耳见事情竟是如此简单便摆平了,立即立起了一把老骨头,从戒指内取出大量银子,散给了众人。既然事情真相是如此,百姓也只好作罢。私下里,有女人嘀嘀咕咕,指指点点:“真是便宜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这个恶魔,怎么就没有别的证据了呢?唉!”
“他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什么缺德事儿他没有干过,唉,可是没有证据啊!”
“我看呐,这北冥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不能这么说,北冥显然是善人,为长工短工争取到了三倍的工钱。这一下,这些拿不到工钱的人,反而家里的老母和孩子啊,能过上几天舒坦日子喽。”
“……”百姓众说风云,北冥听力极好,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然而,一切,便由着他们去说罢。他兑现了他的承诺便好。日后,周老财只要再做一件缺德事,他定然亲手将他送进大狱。两柱香以后。他幻离至周老财的大宅子,欲取周老财的三枚储物戒指,并收取周老财家的房契与地契。哪知道,一个年迈的管家说他们家老爷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倒是什么也没带,就挑了匹千里良驹往西面而去了。“靠,老东西,找死!”
北冥气愤,身影一闪,离去了。老管家,伸手,用力地揉眼睛,不停地揉。随后摇了摇头,承认自己老了,老得快要死了罢。北鱼一路往西,每五里地寻访一户人家,追问周老财的下落。不出十分钟,便见到一匹马狂奔而来。北冥勾唇,冷笑,两只清亮的眸子,变得幽暗而阴晦。他立在路中央。周老财挥动着马鞭,一鞭子向他抽来。“银月!”
北冥一动不动,银月剑出鞘,斩断了马鞭。“九儿!”
北冥仍是一动不动,唤出九儿。九儿扑出来,一口咬残了马的一条前腿。马痛得弯下了前腿,周老财登时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周老财麻利地爬起来,抽出剑,咬牙,双眸阴冷,道:“北状师,老夫如今虽然六十好几,但是二十年前,也曾是临安国皇上洛中天身边的一等贴身侍卫。今日,你有恩于我,我不杀你,你赶紧走。”
“呵……你还知道我有恩于你。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无信,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么?”
北冥有些气愤。他最恨人间无信的小人。“哈哈哈哈……”周老财如同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弯身大笑起来。重复道,“天打雷劈,哈哈哈,老夫四十年前,不奉养老母之时,便总是被老母这般训斥,哈哈哈,可是,你看到了,老夫如今六十好几了,还活得好好的。”
“是么?”
北冥气愤。随后,双眸微闭,用意念高呼:雷公电母,北鱼有求,请速现身!再帮北鱼一次。呼……呼呼……呼啸的风声,突然袭来。狂风随即大作,树枝疯狂摇曳,发出呜呜的呼声。刚才还是一片蓝天白云,此刻,已然乌云密布。乌云,在空中翻滚着,滚滚地在空中奔腾。蓝色的天幕,变得乌黑一片,如同一口巨大的铁锅,铺天盖地而来。轰——一声轰鸣的震天之雷响起。闪电的火光映在周老财的脸上,令他头皮一阵发麻。令他心头一片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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