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朕要奖掖库车伯克和霍卓氏和卓他们。朕用兵回部,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大小和卓当初投顺时,朕本来是要召大和卓博罗尼都进京觐见,后来让他去南疆招服维吾尔族人,没想到他竟然背叛了朕!朕前后已有多次谕旨,劝说回部各和卓、伯克来归,论功行赏,封以爵职。朕用兵只为###乱逆,南疆维吾尔穆斯林,有一时糊涂附逆者,悔改就好,不予追究。你回去可得把朕的意思跟他们好好说清楚了……”乾隆郑重地对赵东来说。
赵东来赶紧离座跪倒:“微臣明白,微臣当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
乾隆有些感动,想起了另外一些事,略微沉吟后,说:“顺子啊,你为朕也蒙受了不白之冤,待新疆的事儿完了之后,朕会还你一个公道。不过眼下,朕要你依旧隐姓埋名,好生把持着你手下的那几百人,为朕的统一大业出力!”
“臣蒙圣恩,万死不辞!”赵东来以头点地。
“起来吧!”乾隆微笑着说,“你跟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办事,朕是一百个放心。顺便问一句,紫琪姑娘可好?”
“禀皇上,她已经生了三个孩子,眼下又有身孕……我们还收养了两个汉族的孩子,一男一女。”
“唔……”,乾隆露出啧啧称羡的神色,过了一会儿,龙颜暗了下来,只见他喃喃自语道,“孝贤皇后在天之灵若是有知……唉,朕要是当面能向她解释一下,该有多好……她会保佑紫琪姑娘的……好了,西域遥远,你早些启程吧。”
赵东来跪在地上并没有拜别的意思,他心里还憋着一句话没有上奏。他犹豫着,心想,再不讲就没机会了,于是心一横,还是说了:“谢主隆恩,微臣还有一件事……”
“不必拘礼,讲吧。”乾隆随意地一摆手。
赵东来起身,弓着腰环视左右,见帘外有人影晃动,不禁面带难色:“这……这个……”
乾隆见状,也不说什么,只是会意地向赵东来招招手,示意他靠得近一些禀报。赵东来急趋几步,贴到乾隆面前,手掩着嘴凑近皇帝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说:“那回部霍卓氏门下有一位奇女,年二十有余,貌似天仙不说,且遍体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库车城下(1)
就在赵东来密见乾隆皇帝之后不久,达吾提的祖先鄂对父子,便跟随着新任靖逆将军雅尔哈善率领的万人大军,从吐鲁番出发,浩浩荡荡沿着塔里木河,直奔南疆的前哨城市库车。
就快五月的天气了,将士们都开始脱掉棉衣,队伍轻装上阵,个个透着精气神儿。鄂对伯克和儿子鄂斯满更是如此。他们逃出库车城一年多来,跟随伊犁将军兆惠###叛贼阿睦尔撒纳后,便返回伊犁小住了一段。经过整训,父子俩更像个精悍的军士了。紧接着,他们又随军开赴吐鲁番……漫长的等待中,父子俩几乎夜夜梦想着回到家乡库车,梦想着与吉凶难卜的热依姆、吾麦尔、尤素甫和古丽巴哈尔团聚。今天,这个日子总算盼来了,鄂对父子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从上路开始,鄂斯满就贴在父亲身边,喜滋滋地问这问那。父子俩满怀着天花乱坠的希望,心里堆砌着说不尽的畅想,而把那份不言而喻的担忧悄悄地收藏着,尽量压缩到某个角落,谁也不去触及。
因为琳莎就要生产的缘故,或者还有父亲霍集斯的原因,色提巴尔第没有如约去往伊犁,仍然留在老家乌什。阿什默特或许也有一些小原因,同样失约了。只有噶岱默特伯克,按照朋友们当初在库车分手时的约定,赶到了伊犁,始终与鄂对父子相伴。他们与额敏和卓、哈宁阿、顺德讷、爱隆阿及玉素甫等这些在军中担任要职的将领们一样,都是雅尔哈善将军谋略中心的重要人物。当然,在雅尔哈善看来,这个谋略中心无论多么庞大,军事决策还是他个人说了算;所谓“智囊团”,不过是一群七嘴八舌的黄鹂,围着高贵的雄鹰,发表悦耳动听的歌声罢了。所以,雅尔哈善在他的军事“御前会议”上,总习惯于以“咱就这么定啦”这样一句口头禅开局,而后便是轻松收获各种颂词。在几乎一边倒的意见中,不和谐的声音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鄂对伯克。
噶岱默特是个善于站在暗处静观的角色。从伊犁到吐鲁番这一路过来,他早就看出军中许多蹊跷,行军途中便对鄂对说:“老弟呀,我看这位‘靖逆将军’都有点害怕见到你了,你是不是在无足轻重的事情上,给他来几句好听的。别总是呛着劲儿,弄得人家连好话也听不到。那咱劳心费神跟着队伍从北疆到南疆,还不都成了白搭?”
“咱不是为了给他说好话才跟着他来的,咱是兆惠将军派来为大军当向导的。咱就得有啥说啥。汉族人说‘军中无戏言’,那就是‘军中无假话’嘛!他不爱听咱也得说……”鄂对伯克是个认真得有点教条的人,他从来都是心里怎么想嘴上怎么说,这在将军麾下,常常显得不大合群。而在朋友中间,恰恰又是魅力所在。
噶岱默特伯克为此很看重与鄂对的友情,因为鄂对总是敢于在人前说出他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当然,这种话说出来往往是要冒险的。所以,噶岱默特也就把时不时为鄂对伯克补个台之类,当作自己的职责。可贵的是,他又从不限制鄂对,有些善意的提醒反而成为他对鄂对的一种鼓励。鄂对在噶岱默特这里得到的永远是鼓励——这让鄂对感到,跟噶岱默特在一起,总是很安全的;同时,又总是很振奋、很自在的,仿佛自己的翅膀变得更轻巧、更有力了。或许,这就是朋友的好处。它的确让你觉得拥有一件很有质量的衣裳,对外可以装饰,让你显出体面;对内可以御寒,让你感到温暖。
雅尔哈善是享受不到这份感觉的。从吐鲁番到库车,一路上他趾高气扬地骑着马,时不时眺望前方根本看不见的目标,或者回顾身后一望无际的队伍。但是,无论他有多么高渺的盛气和威仪,也隐藏不住那颗悬在半空的孤零零的心。
达吾提的故乡库车对于雅尔哈善将军,是个深不可测的未知。清军队伍抵达城下的时候,差不多已是酉时。昏暗中的城市并没有因为大兵压境而惶惶不可终日,恰恰相反,它照样在月光下优哉游哉。雅尔哈善不顾行军的劳累,立马带着达吾提的祖先鄂对等人,徒步来到离城门不远的一片开阔地上。远远地,他们看到城里的灯火依然闪烁,城门下有团昏暗的灯光,一个老人——后来他知道那是个看不见世界的盲人歌手,总在那里弹拨着他那把不怎么着调的都塔尔。老人的歌喉是沙哑的,像戈壁滩上的沙子,永远找不到滋润的感觉,但那支曲子却包含着一种撩人的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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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车城下(2)
高高的天空没有柱子撑,
流淌的大河没有桥通行;
除了你我没有别的情人,
整个世界都可为我作证。
……
这歌声对于雅尔哈善攻城的决心是种干扰,而对于鄂对伯克却是无比尖锐的挑逗。他和儿子眼巴巴地望着熟悉的城墙,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飞进城去,飞到热依姆和吾麦尔他们身边。鄂对反复猜想着妻子和孩子们目前的处境,是逃离了库车?是在坐牢受刑?还是……他不敢作出太多的假设,惟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清军马上攻城。只要能够攻克库车,让他做什么都决没有二话!
雅尔哈善何尝不这样想。将军的营帐还没完全架好,帐前的军事会议就开始了。雅尔哈善咳嗽一声,让大家安静下来。经过几个时辰的视察,库车的形势在他心中愈加清晰,他似乎已有自己攻城的主意,所以一上来就大谈“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古训。接着,雅尔哈善点了鄂对的名:“我决定,明天就派你到城下喊话,告诉博罗尼都和霍集占,本将军不想无辜生灵遭受涂炭,让他们替穆斯林信徒着想,只要速速投降,保证不杀他们……”
“好!”鄂对答应得十分干脆。此刻,他已被一股旺盛的热情燃烧着,全然没看到老友噶岱默特对他悄悄递来的眼色。他急切地回答雅尔哈善说:“将军放心,我巴不得今晚就去城门外喊话!”
雅尔哈善嘉许地点点头:“很好,明天喊它一天,我就不信大小和卓他们会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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