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来所里的时候我就想你什么时候会问我这个问题,没想到一晃几年,我都记不起这茬了你才问起。你之前不问,是不知道我订花送花这事儿么?”陈所反过来问她。
唐枭一怔,陈所把话说得这么坦然,反倒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陈所也不等她回答便又问道:“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牺牲的吗?”
唐枭摇摇头。
她小的时候问过李庆芬,李庆芬总会厉声要她不要多问,后来大了懂事了,她也知道李庆芬不想她提到唐建国,不管心中如何好奇也没有再问过。
陈所叹口气,用十分怀念的口吻说道:“你父亲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如果他现在还活着,一定能够达到让我望尘莫及的高度。那年,我和你父亲以及整个军区二十多名年轻军官得到一个来军事指挥学校进修的机会。只要顺利毕业,我们就可以在部队更进一步。
“进修过半,学校给我们放一天假,你父亲是想回家看你和你母亲的,却被我们硬拉着去喝了酒。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不穿军装的时候就和爱笑爱闹的同龄人没什么区别。意外发生的时候,我们酒喝的差不多正打算撤,外边吵吵闹闹的声音把我们吸引过去。一个看着精神不大正常身上绑着zha弹的中年男人劫持了一个孩子,嘴里一直嚷嚷着一命抵一命,具体怎么回事儿根本没有时间去弄清楚。
“我和战友们把围观的人都劝走,又商量着怎么才能把小孩儿救出来,一时疏忽,没有注意到那个男人扒引线的动作,只有你父亲注意到了。他什么都没说,冲过去硬生生把孩子抢过来甩出去老远,自己死死的抱住那个男人。”
说到这里,陈所的眼泪已经流下来。
唐枭也哭了。
她知道唐建国在成功的把孩子抢下来后为什么还要扑向那个男人,他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做防爆桶,用这样笨拙又壮烈的方式尽量减少爆炸造成的外部影响。
陈所和战友们亲眼看着这一幕发生,亲眼看到唐建国的身体被强烈的爆zha波撕扯开来,从鲜活的生命变成拼都拼不完整的尸体。
因为那会儿还没什么手机拍照录视频,上面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把这事儿压了下来。唐建国的死因,官方的说法自然跟真正的死因不同!
那个引爆zha弹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枚zha弹是从哪里来的?这些问题陈所到现在都不知道答案,他唯一介怀的是直到现在,他也不能对外光明正大的说数清楚自己战友的死因。
“后来,我们同一批进修的军官各奔前程,有的继续留在部队,成了了不得的大军官,有的转业回到地方,做起生意,也有一定的成就,还有像我这样由军转警,继续为人民服务。不过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有联系,每年都有聚会,聚会的时候就一人拿出一些钱,用我的名字给你父亲订一年的花,用这样的方式去缅怀我们的老战友。”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爆炸那一刻的场景,陈所和那些老战友兴许对唐建国的离开没有那么多的感触。
那一刻,真的太震撼了,震撼到他们现在回想起来还能想到那一刻的每一个细节。
危急时刻,他们可能没办法像唐建国那样英勇与奋不顾身,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明明留在部队大有可为却选择离开。
“然而你们把送花这事儿坚持二十年,也十分不易”,唐枭红着眼睛说道。
陈所叹息着摇摇头,“对于牺牲的人来说,活着的人做再多都是无用功。我们之所以还坚持着送花,一来是习惯,这么多年改不了了,二来也是想让自己的心里好受点儿,不至于为自己那时候的粗心与胆怯太过内疚和自责。”
为什么会内疚和自责?因为唐建国是他们这些人里面,唯一一个独生子,也是唯一一个有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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