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庆文定睛望去,却见前头果然来了一票人马,其中领头一人身穿青色官服、官服补子上绣了一只奇形怪状的鸟——正是一名七品文官。而在这小小的义乌县城之内,能穿这七品官服的,除了义乌知县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
姬庆文这个织造提督是个五品官、又是皇帝钦点的钦差大臣,比起一个小小的知县,不知大到哪里去了。
然而姬庆文倒也懂得“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赶紧整理了一下衣冠,向前迎上半步对那匆匆赶来的知县作揖道:“原来是县太爷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却不料那知县根本没有搭理姬庆文,摆摆手便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却径直走到李元胤跟前,一揖到底道:“在下义乌知县范隽,不知这位锦衣卫大人如何称呼?”
原来是范隽看到一行人中,只有李元胤穿了飞鱼服、佩了绣春刀,而其余几人都身着便服,便以为这群人中李元胤是主官,而其他人不过都是些跟班而已。
而那李元胤见义乌知县范隽跳过姬庆文直接过来参拜自己,顿时满脸尴尬,只好接着他的话头回答道:“原来是范县爷,末将锦衣卫指挥佥事李元胤,来贵县是为了……”
范隽一听李元胤的官职,立即吓得几乎要跪倒在地上,颤抖着说道:“下官在任三年,虽不敢说义乌县内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却也是县内秩序井然、百姓安居乐业,就是偶有县民斗殴,也能立即予以平息。至于贪赃枉法、胡乱断案的事情,下官更是不敢,还请李大人明察啊……明察……”
李元胤看着范隽一个劲地求饶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尴尬得有些僵硬,慌忙将他扶起,说道:“范县爷何须如此?今日末将来贵县,并非是来巡视办案的,而是来帮这位苏州织造提督姬大人办事来的……”
说着,李元胤便朝姬庆文身上一指。
一听这话,范隽的额头竟在凛冽寒风的侵袭下渗出了一层汗水,赶紧转身快步走到姬庆文面前,倒头就拜,口中说道:“原来是钦差姬大人来了,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将方才姬庆文的话,原原本本又还了回去。
姬庆文刚才受了冷落,顿时犯起有钱人的纨绔气来,摆着一张臭脸冷冷说道:“范大人的头,我可承受不起,还请起身吧。另外,我事情也已办妥,没什么好叨扰范大人的事情,我们各回各家、各吃各饭就好。”
范隽听姬庆文这话说得虽然有些不怀好意,却也并没有难为自己的意思,便又试探着说道:“刚才下官接报,说是有人在此处斗殴,不知姬大人有没有看见?”
所谓“斗殴”大概指的就是陈文昭和黄得功互相切磋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本来不大,姬庆文自然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说道:“有的,是我手下这个叫黄得功的护卫,同我另一位朋友切磋一下武功,大家都是熟人,点到即止,也算不上什么‘斗殴’。”
范隽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手下的衙役们胡编乱造,下官回去定会重重责罚。”
他顿了顿,忽然换了一种更为严肃的口气,说道:“那想必,姬大人在这里私自招兵的事情,也是虚报了咯?”
原来这个范隽急匆匆过来,真正的原因却是为了姬庆文招募兵丁的事情——他身为义乌县的父母官,在这件事情上关心一下,也确实是职责所在。
然而姬庆文已将两百名乡勇团练招募完毕,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同范隽多纠缠,便扯个谎道:“招兵?谁招兵啊?我没看到啊,那大概是你手下人又在胡言乱语了。”
范隽却道:“不对吧?我刚才看见我县里的陈文昭,领了一大群人进城去了……这个陈文昭原来是朝廷的游击将军,他同那么多年轻人一同行动,不会是凑巧吧?”
姬庆文“嘿嘿”一笑,反问道:“我说范大人,你这是在质问我吗?那个陈文昭行动怪异,你应该去问他才对啊!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他这一句反问,还真把范隽给问住了,支吾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将话题进行下去。
却听姬庆文又道:“总之本官并没有在这里私自招兵,范大人如果不信,这位锦衣卫指挥佥事李元胤大人也是可以作保的。好了,我还没吃中饭,现在饿得不行,没事我就走了。”
于是姬庆文也不待范隽回答,迈开大步便往义乌城中走去,而李岩、李元胤和黄得功也带着哂笑的表情,紧跟着进了县城。
回到县城之后,姬庆文便寻了义乌县中一处酒楼用餐,又照旧在昨夜那间略显简陋的客栈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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