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原来你竟还蒙在鼓里。”嬷嬷笑得花枝乱颤,捏捏沈二安的脸:“卓大人见了你一次,就提出要接你走。你有了这么好的前程,嬷嬷岂会拦着,这不,明儿一早就将你接走。这个在咱揽玉楼还是头一遭呢,可见你那好福气,多少人求也求不来。”
“嬷嬷!嬷嬷!你是不是听错了,一直是我在侍候卓大人的呀!”阿瑜尖叫道。
嬷嬷这才注意到阿瑜,不耐地皱了皱眉。阿瑜跪到嬷嬷跟前,抱着嬷嬷的腿:“卓大人昨日点的是我呀,嬷嬷,怎么会是接二安出府,定是你弄错了嬷嬷。”
嬷嬷一脚踢开阿瑜,厌恶道:“怪只怪你自作聪明,让二安替了你。再说了,昨日纵是没有二安,卓大人也看不上你。”
“不是的,不是的!”阿瑜跌跌撞撞爬到二安跟前,一把扯开二安的衣服,露出白皙胸膛,他再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鞭痕,语无伦次地辩解道:“你瞧!你瞧!二安并没有伺候卓大人,昨晚侍候的是我!我侍候了卓大人这么许久,定是他想起多年的情份,看我身子弱,接我出府。二安,二安,卓大人都不认识他,怎么会接他,弄错了,嬷嬷,肯定弄错了。”
嬷嬷不耐烦地看着阿瑜那可怜又自欺欺人的样子,叫了个小厮进来将阿瑜拖出去,二安跪下来求情:“嬷嬷容我与瑜公子好好说说。”嬷嬷连忙笑着应:“应该的应该的,你俩也有一年的情份,你果然是个重情义的。”一番千叮万嘱后,带着仆从离开了。
二安看着阿瑜呆坐在地上,木然的样子。他刚想开口,阿瑜突然仆过来,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手指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他的眼睛充血,恶狠狠地说:“你说!卓大人是不是本想接我出去的!怎么可能是你!怎么可能是你!他根本瞧也没瞧你一眼,他都不屑鞭你,怎得就接你进府了!”
二安一把抱住阿瑜,制止住他挥舞的手,难过地说:“阿瑜,你别这样。”
阿瑜慢慢平息下来,他的眼泪流了下来,他伤心地盯着二安,依然不敢相信地呜咽:“二安,二安,我不相信,为什么是你,怎么会是你,应该是我才对,二安,是我呀。”眼泪把脸上的妆全哭花了,神情很是狼狈。
二安拿衣袖轻柔地将阿瑜的脸一点点擦干净:“明日赵虎哥会来赎你出去,往后你便是自由身,再不用为奴为婢,可不比什么都好。”
阿瑜痛哭流涕摇头:“即便出来了,什么也没有,还是个贱民。”他一个回神,眼睛发亮地看着二安:“二安,你既然不屑为奴为婢,那就让我去吧。”
二安默默无语地看着阿瑜。阿瑜继续哭:“我就知道!你嘴上说得好听!心里不定多少得意!为什么你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是你的,我费尽千辛万苦,还是那么可怜。”
二安搂紧了阿瑜,哑着声音道:“我没有得意,阿瑜。我有什么可得意的。我只想和你在一道,一起耕些地,种点田,养些鸡,你忘了嘛阿瑜,这才是我想过的日子。”
阿瑜哭得抽抽噎噎:“你休再骗我,你见了卓大人一次便哄得他将你赎了出去,可见你如何厉害,待你进了卓大人府,眼里哪里还看得下我,我比地里那最脏的泥还……。”还没说话,二安用嘴巴堵住了他的嘴。
咸涩的泪水泊泊流进二安的嘴里,浸得他心里又酸又苦,他紧紧抱着阿瑜,毫无章法地吻着,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阿瑜虚弱地依在他怀里,没了声音。
“阿瑜。”二安将脸痛苦地贴在阿瑜脸上,轻轻地摩搓,无声胜有声。
阿瑜虚弱又柔顺地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唇鲜红。二安将阿瑜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胸口,轻轻地说:“你所说的与我相伴都是哄我的吧,而我说的愿意却是真心的。”二安的一滴眼泪流了下来,滴在阿瑜的手背上,阿瑜睁开眼,看着二安,慢慢伸出手抹了他的泪痕,手顺着他的脸庞而下,然后垂下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阿瑜本来大病,今日又挨过鞭,再这一吵闹,身体哪里吃得消,强驽之末一静下来,但再也挣扎不起来,他人晕晕沉沉只觉得再睁不开眼,云里雾里,恍恍惚惚,只感觉到二安惊慌的叫唤声,他的心里反而有了一丝安稳,这个世上,总算还有一个人是真心不愿意自己死的。
第二日一早卓府便有人过来领沈二安,二安一个劲地跪求,说喻公子生死未卜,自己想再照顾一日。来人回禀了卓大人回来,宽限了一日。眼见着阿喻面如金纸,二安心急如焚,嬷嬷毫不理会,二安急得求了,才悻悻作态一句已经去请大夫,估计今日忙不晓得几时会到。二安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幸好揽玉楼里常备一些草药。直到日下三竿,依然不见赵虎身影。
阿瑜清醒过来,神色不定,眼神慢慢狐疑阴翳起来,他紧紧抓住二安的胳膊,指甲深深地扣进肉里,血丝溢出,他咬牙切齿低声骂:“你这个白眼狼,我千不该万不该相信你。你卷了我的钱,勾引了卓大人,我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好手段呢。你这个狗奴才,不会有好下场。”二安咬紧牙,只说了一句:“你再等等,我没有骗你。”阿瑜噼里啪啦地用力打他,直把二安嘴角打出血来,阿瑜用尽力气去掐二安的脖子,二安一把扯开,缓了口气,说:“你等我。”便跑了出去。
这会揽玉楼也没啥客人,龟`公懒懒散散倚在门口闲话,二安也没有和嬷嬷告假,径直往外跑,跑到门口龟`公欲拦着,二安急急喊了一声:“瑜公子快不行了,嬷嬷让我赶紧找个大夫。”趁龟`公一愣神便飞快跑了出去。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济世堂,大声喊赵虎名字,赵虎居然不在。二安急血攻心,问遍了所有人,大家都说不知赵虎在哪。三安怯怯地站在一边,二安紧紧抓住三安的手,整个人有点失力地跪坐在地上,哑着声音问:“三安,告诉哥,你知道赵虎去哪了吗,人命关天。”三安摇了摇头,轻声说:“我真不知道,哥。”
二安红着眼,止不住眼泪流下来:“找不到他,我这条命也不要了。”三安惊惶地看着他哥。二安抹了抹眼睛,失魂落魄地往外走。三安追了出来,紧张地说:“赵虎说,如果我们告诉你,他就回来宰了我。哥,他总是去西门豆腐对面那个堵坊,你去看看。”二安眼睛一亮,转头就往西门跑。
赵虎果然在那里,他正赌得昏天暗地,二安一个箭步上去,一个拳头将他打倒在地上,拳脚相加,厉声问:“钱还给我。”赵虎人高马大,和二安扭打起来,将二安翻倒后,疾步逃了出去。二安拼命地在后面追,两个人一前一后一直追跑了一个时辰,赵虎气喘吁吁跑进了一个死胡同,他转过身道,吐了口唾沫道:“你别怨我,你前面也拿了我的钱,这是你欠我的!”语罢,他一脸不屑道:“你别以为骗得了我!你让我帮你把那娼货赎出来,你俩双宿□□!”
二安气急败坏,红了眼,捡起路边一块砖头头跑了过去,赵虎一慌,想避来不及,被二安抡起石头砸到额头,一阵目眩。二安骑坐在他身上,将砖头往地上一砸,捡起锋利的碎块抵着赵虎的喉咙,脖子直划出血来,恶狠狠地问:“钱在哪里,还给我。”
赵虎双手挣扎着去掰开二安,二安重重地将砖头尖利的端头□□赵虎的小腿,赵虎痛得大叫大骂,血泊泊地流满了小腿。二安拿着砖块对着赵虎的眼睛说:“钱呢!我再问一遍,钱呢!”赵虎捂着眼睛大骂:“你这个娼货,你敢打你大爷,你死定了!”
二安赤红了眼:“那就算这钱买你一双眼睛。”话罢,将砖块对着眼睛戳,赵虎吓得拼命捂着眼睛,二安下手又急又狠,赵虎的手指戳得血肉模糊。赵虎吓得大喊:“住手住手!钱还在济世堂,你等我回去拿。”
二安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手在赵虎衣服里摸了个遍,只摸到一点碎银。他看了看四周,这个死胡同地处偏僻,平时也没有人来,角落里倒是有些废弃的垃圾。他看了看赵虎,说:“这不是我的钱,是救命的钱,你不该骗。”话罢,将砖头尖端再狠狠插入赵虎另一条小腿,赵虎疼得鬼哭狠嚎。二安说:“在我拿到钱之前,你先呆在这里。你最好告诉我实话,这里十天半月也不会有其它人来。”话罢,他将腰带解了下来,把赵虎的手脚捆住,又撕下一片衣摆,揉成一团:“你说,钱在哪里。”
赵虎恨恨说:“我炕下面一双冬日的靴子鞋垫下。”二安将衣团塞进赵虎的嘴里:“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如果我找不到钱,我一定回来杀了你。”二安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问:“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钱在那里吗?”看着二安穷凶急恶地样子,赵虎心里惊惶起来,他连忙摇头。二安取下赵虎嘴里的布,赵虎赶紧又说了一个位置,急急保证说钱一定在那里。二安重新将布塞上,把赵虎拖到胡同边角,用垃圾遮住,急速地跑回济世堂。赵虎这次果然没有说谎,二安拿到钱,叮嘱三安辞了工回老家,跑回胡同,把赵虎手脚解开,也不理他,急急跑回揽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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