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到实习,目睹过死亡和无助,体会过临床的艰难和无力,畏难情绪日益高涨,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压抑,才确定自己不想当医生,只想赶紧毕业。
但这不代表她被带教骂了都能毫无所谓,能厚着脸皮一笑而过不放心上,相反,因为从小受宠,她的自尊心格外高,哪怕知道是自己不对在先,挨骂了还是会觉得特别委屈。
也很丢脸,满科室这么多人都看着。
从那以后她愈发害怕梁槐景,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小心谨慎,跟他说话都下意识变得小声,一心盼着这个月快点过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梁槐景已经彻底对她失望,那天以后提问频率都极速下降,每天查房看完病人就回去开医嘱,收病人自己去,首程也自己写,只偶尔叫蒋思淮写一下病程记录和出院小结,别的事一概不吩咐她了。
这让蒋思淮更加不自在,但她也不敢说什么。
好在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一周,她终于能出科了。
让梁槐景帮忙在实习鉴定册上签字的时候,蒋思淮很忐忑,害怕他会给自己打很低的分,或者写不好的评语。
但出乎她意料,梁槐景只看了她一眼,就提笔给她写了个90分,然后在评语那一栏留下了“遵守工作纪律,对待病人耐心细致,得到病人及家属的一致好评,能够胜任日常工作”这样的评语。
蒋思淮松了口气,接过册子时跟他道谢,走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不少。
不过当时好像他有话想跟自己说,不知道为什么又没说。
“叮——”
电梯发出的提示音将她的注意力从记忆里拉了回来。
走出电梯,她轻车熟路的往病区走去,和中午值班的护士擦肩而过,见是熟面孔,她还记得人家叫什么名字呢,以前总搭班的。
她张张口,想跟人打声招呼,可又觉得没必要,反正肯定不记得了,就当陌生人算啦。
找到姑婆住的病房,她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姑婆坐在床上,戴着老花眼镜在看报纸。
听到动静,姑婆抬起头来,见到她就不好意思的笑笑,嘟囔道:“他们怎么这样啊,我又不是小学生,怎么还叫家长。”
“你也知道啊。”蒋思淮没好气的道,“你都不听话,住院还不老实,医生没办法对你怎么样,就只好叫我来了咯。”
姑婆继续不好意思,努努嘴。
蒋思淮问她今天血糖多少,她推说不知道。
一看就不对劲,蒋思淮哼了声,说:“我先去找师姐,等我回来再跟你讲。”
姑婆眨眨眼,有点担心了,啊耶,看来这个祖宗又要发脾气了。
蒋思淮拎着师姐点的面包去办公室找她,到了门口,探头往里一看,见梁槐景正站在窗边喝水,头皮顿时一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在电梯里想起了以前实习的事,这会儿那种以前在他面前才出现的战兢害怕的情绪又冒了出来,简直就像血脉压制。
她本来想喊的那句“师姐”倏地一下咽回了肚子里,抬手敲了敲门,客客气气的叫人:“周医生,我想跟你聊一下25床的情况,方便出来一下吗?”
和任何一位住院患者的家属没什么不同。
梁槐景听到说话声便抬眼看过去,惊讶的发现是刚才在楼下外卖柜那里撞到的那个女生。
一头短头烫成梨花头,发尾微微向内扣着,梳着空气刘海,睁着一双圆润明亮的眼眸,看上去很乖巧。
原来她是师姐的患者的家属么?
周慧存这时倒是笑了,起身笑着嗔怪道:“你干嘛这么说话,好奇怪,又不是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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