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廷义一向以杀人不见血的和气见称,两位大人问询之时,他没有出声,一出声便道:“单凭一名小小侍婢的证词,却是证明不了什么的,不如宣曹大人进来,看看这当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曹德宝早在隔壁等候,听到宣召,由衙役带着,走进了厅堂,他的容颜和几年前没有什么变化,虽被厅堂内气氛压着,不得不端正了面孔,可眼角的笑纹却是刀斧刻就,虽端正面孔而不能改,让人一见而觉亲切和蔼。
他身穿一身布衣,未着官服,因而堂上虽有同品级的大员,依旧按例行了大礼,又向左右两边坐着的王爷行了礼,这才站定等候问询。
赵廷义向他拱手笑道:“曹大人公务繁忙,原不应该打扰曹大人的,可下官受皇上所托,不得不请大人前来,问个清楚明白。”
曹穗宝笑道:“赵大人为皇上办差,下官岂定当竭力相助,赵大人请问。”
赵廷义道:“关于花氏的来历,曹大人在隔壁想已经听得清楚,曹大人当年为连弩营都统,在擒获极军君家将之际也立功良多,按道理说,君家将早已伏诛,那七转玲珑阵原应随君家将的伏诛失传,可如今七转玲珑阵又出现在宁王府内,依曹大人看,此事当做何解?”
他虽是三品大员,但有两位王爷坐在堂上,自然没有赵德宝的坐位的,所以,他便站着答话:“微臣听闻宁王府上有箭阵布列,听闻还是失传多日的七转玲珑阵,微臣赶紧过去查探,一看之下,微臣大吃一惊,此阵布置得极为巧妙,媚蕊始娘到花树之下采花之时,恰巧正午日影正中,花树技下的树影极微,阳光却是最耀眼的,所布阵势恰巧利用了这一点,第一支利箭射出之时,想来其目地并不是伤人性命,只为了那人躲避之时,使阳光反射进那人的眼里,接着第二支箭便又已极妙的角度射出,却是让花影摇动,让花树树叶反射的光芒映入其眼帘之中,雪白刀光加上碌色影光,已经使得整个花树虽灿若朝霞,却杀机重重,足以让人名略俱武功的人心生了慌意,至此才有箭迎面而来,以不可恩异的角度逼得媚蕊姑娘落下地来,因媚蕊全神防备着那布满杀机的花树,对脚下却是毫无防备了,而脚下之箭却是用泥土掩盖,挡住了箭尖的杀意,所以,媚蕊始娘才会两只脚齐被射穿……”他一边说着,一边笑望坐在步辇之中双目半闭半睁的乌木齐,“乌木齐王子,微臣如此述说,是否让您想起某些让人刻骨铭心的回忆?
乌木齐这才睁开眼眸,淡淡一笑:“笑到最后的,才是最终胜利之人,阵势虽是厉害,但人是全非,不也换回一钵黄土?”
曹穗宝听他如此一说,脸上不由也流露出一丝帐然,道:“不错,最后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当年,舍铁木王子率十万铁骑想入山海关,却被人以五万人马拦在了杜青山脚,用的军阵,便是这七转玲珑阵,玲珑兜转,杀意阵阵,将杜青山的树木山势利用得无不琳璃尽致,让舍铁木王子阵亡当场,自此之后,才有乌木齐王子独领凤骚吧?”
乌木齐冷冷一笑:“曹大人如此一说,当同理可鉴,因为当年君家将的抄杀伏诛,才有曹大人如今的凤光吧?”
曹穗宝哈哈一笑:“说笑,说笑。”
第八十一章 你虽无耻,可丢脸也别丢得太尽
两人针锋相对,言语之中杀机隐隐,却是脸带笑意,如坐于清雅花国之中饮茶听曲,品评歌声优劣。
曹穗宝长篇累犊的一番话下来,听在众人耳里,仿佛只是细述事实,却是坐实了这军阵的确是当年纵横西疆的七转玲珑阵,不过简化细微了,与乌木齐一番口舌之争,也不过是义气相争而已,却不知不觉之中将所有发生之事隐隐串成一线。
赵廷义道:“花氏你有何话可说?”
我的嘴被堵着,急得晤晤连声,朝堂上的人直眨眼,旁边的衙役忙走向前,扯出我嘴里塞着的毛巾,我这才能跪地陈述道:“大人,妾身实在冤枉,妾身爷爷为当过段时间的军医,在君家将军营服役,有一次君少将受伤极重,是妾身的爷爷救回的,妾身那时随身侍奉汤药,君少将妾身爷爷救命之恩,为了让妾身有些保命的功大,就教了妾身此阵,说如以后灾年难以为继,便可用此阵在林中布上陷阱,无论多大的猎物,都无法逃脱……”我伏地磕头,“大人明鉴,妾身实不知此阵来头如此之大。”
赵廷义冷笑:“你这个慌话兜得倒是圆,想那君少……君犯,那时是为将领,带兵打仗,治军严谨,怎的可能将如此重要的军阵随便教于外人?”
我忙磕了一个头,转脸向曹德宝道:“曹大人,您给评评理,君少将怎么不可能教给我?他说这是一个小玩艺儿,是他自己研究出来
的……”
赵廷义于是转头向曹德宝,道:“曹大人,您在营中多年,是君犯同僚,您怎么看?”
曹德宝脸上现了古怪神色,抬头望了一眼赵廷义,道:“这个,以那君犯的性格,倒真有此可能……”
他如此一说,三位大人脸上都现了异色,相互对了一下眼色,古莫非仔细地问:“曹大人,此事当真?”
曹穗宝端正了面孔:“当然,三位大人,公堂之上,曹某岂敢乱打妄言?下官与那君犯虽然意见多有不合,但他的性格怎样,下官却是熟知的,花氏所学的七转玲珑军阵,不过百来阵势之其中一个简化的阵势而已,他虽教了她,却算不上什么泄密……”
台上三人虽未言语,可脸上却露出了赞同之色,赵廷义道:“如此说来,媚蕊始娘所做证词,却是证明不了什么?”
我忙伏地磕头:“大人英明,妾身实在冤枉。”
曹穗宝却向堂上一拱手,道:“媚蕊姑娘所做证词,唯一能证明的,便是君犯的确教了人这个七巧玲珑阵,而曹某也可以证明,以君犯的性子,的确可能将此重要阵势教于他人……对我等重要的东西,在他的眼里,可是看得一文不值的……”
说到这里,他语气之中的酸意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他出身豪门世家,虽比不上炽手可热的宁,泰,江三家,曹家却也是传世百年的大家,从年少之时开始,便被教以文治武功,更被朝廷派往西疆,管理本朝精锐连弩营,本是如天之骄子般的世家子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前途无可限量,可在西疆,却常常棋差一着被君辗玉算计,也难怪他心中酸意隔了多年不散。
古莫非深思地望了曹德宝一眼:“曹大人说得有理,那依曹大人所见,当年那君犯教人阵势,所教的,不只她一人?”
“不错,他教的虽是精妙之极的东西,可人的姿质有限,想这花氏,不过一名猎女,并无多少武功根底,怎么可能布置出如此精妙的阵势,将光影,风声,箭速计算得如此精妙清楚?”
我伏首道:“曹大人,您为什么这么说?君少将明明只教我一人”
曹穗宝用略带些饥意的目光望了我一眼,仿佛我的所作所为,想达到之目地,皆被他瞧得清楚明白,他淡淡地道:“君犯出身名门,少年便随父参军,立得不少大功,杜青山一战,更因取了西夷世子首级而立奇功,被封为正四品将军,如此青年少俊,虽处于西疆贫瘠之地,引起他人倾幕的,何止是一名猎户之女……”
他话音未落,乌木齐便毗地笑了一声:“曹大人,你语气越来极酸了。”
曹德宝淡淡地道:“乌木齐王子真爱说笑,本官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乌木齐便嘿嘿地笑了两声:“您请说请说。”
曹穗宝看来早就领教过他的厉害,对这种人唯一能用的方法便是不予理睬,向上座拱了拱手,沉声道:“本官还记得,当年陛下英明,早已查觉君家将意欲图谋不轨,因而派太子殿下以庆军功为名下旨捉拿叛贼,连努营奉旨协调办案,当时,君家将大部分主力尚留在杜青山,那君辗玉让他的七名校尉留在杜青山,独自一人领了百舍人前来领旨,臣与太子殿下商议,说到底君辗玉刚立下大功,为免伤人命,便以庆功为名,在酒里下了蒙汗药才将其全数迷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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