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给你说了嘛,给你们行长送送礼,什么问题就解决了。〃
我说我不会干这事。
〃那你就一直守下去呀?〃
我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守库总比在那个郊区坐柜要好。
我们的话题就转到我们的值班生活上去了。罗刚坐在一旁,难得说上一两句。
〃我说罗刚,〃小军说,〃李晨都和小安谈这么久了,你真的不打算找女朋友?〃
〃我不会找的。〃罗刚说。
〃你是不是先天性阳痿啊?〃小军直截了当地说,笑了起来。
小军喜欢开玩笑,他见到罗刚总要问他是不是有过性体验,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失败了所以给自己造成了一个包袱,等等等等。罗刚对小军的这类说法一概不予回答,但他的脸色往往不大好看,我觉得小军说得过分了,就往往把话题转开。
〃你不是还喜欢小芸吧?〃小军有时候会这样问。这个问题我也是这么看。不过小芸我们更是难得看见,她和小安一直很好,但女人之所以是女人,我觉得还体现在年龄越大,交往就越少,如果谈恋爱了,就往来得更少了。小安和小芸在读书那会儿形影不离,现在我和小安在谈恋爱,几乎是见不到小芸的。当然,也有个特别的原因,是小安告诉我的,她说她是在和我谈恋爱,小芸就表示,最好不要再和我们见面。因此,小军的话让我觉得罗刚的问题别真是因为小芸,于是我就说:〃要不哪天我们约小芸一起出来玩,你看怎样?〃
〃算啦。〃罗刚总是回答〃算啦〃,难道他真的不想和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他爸爸也会愿意?我不知道为罗刚的恋爱婚姻一事,他爸爸找了我们多少次,总是想托我们给罗刚找个女朋友,但罗刚自己不愿意,我们有什么办法?
但那天我们没谈罗刚的找女朋友问题。我装作在说新闻一样,和小军聊起了我们值班室的猫死一事。我发现,罗刚的脸色的确不对头。但我没想到的是,小军听我一说完,就转头对着罗刚很诧异地问:〃这猫是你弄死的吧?你怎么会和这只猫过不去?〃
罗刚顿时慌了,他说:〃你怎么会认为是我弄死的?〃
〃是就是嘛,〃小军轻描淡写地说,〃又不是说你杀了人,我只是想知道你弄死那猫干吗?它咬你一口啦?〃
罗刚端着茶杯,眼神直愣愣的,像是要研究里面的某片茶叶。过了一会儿,他说:〃它没咬我,我不喜欢它,也不愿意看见它。〃
〃喂!〃我真的吃惊了,〃它还是一只小猫呀,你怎么下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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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刚抬起头,但他没看我们,只是望着窗外,慢慢地说:〃你也别对吴得志他们说,反正它死也死了。〃
〃不过你总有原因吧?〃我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受。他平时的沉默,平时的怪癖,我都能理解,但这件事我怎么也理解不了。
〃没原因。〃罗刚说。我觉得他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他继续说下去:〃是小军说的那样,它咬了我一口。〃
〃你说什么鬼话?〃我觉得我心中有了点无名火,〃那么一只小猫,它能咬你?你说说看,在值班室它咬过谁?〃
〃别说它了。〃罗刚冷冷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这种口吻。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小军一直在抽烟,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把话接了过去,〃算了李晨,别说了。〃然后他又对罗刚说,〃我知道你肯定有什么事藏在心里,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你就是杀了人,也可以对我们说吧?难道我和李晨会告发你啊?你说是不是?〃
〃有些事你们不会明白的。〃罗刚说。我简直觉得他在玩高深了。这一天我过得特别不愉快,我总是想罗刚能告诉我们一些什么,但他终于还是没说什么。我知道,小军说得没错,罗刚心里是藏着事的,但这事连我们都不愿意告诉,是不是也太不把我们当朋友看了。
〃这事算了,〃小军说,〃但我看你还是找个女人吧,你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我的事你们别管好吗?〃罗刚说,〃我自己知道我在干什么。〃
这话倒是没错,除了他自己,真的只有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而且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罗刚,说实话,从他弄死猫的行为来看,我觉得我有点怕他了。
从那天开始,我觉得我和罗刚之间像是有了点隔阂,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这种想法,他在值班室时和以往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我真的对他有一种惧怕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愿意和罗刚把关系再拉得很近。我开始反省我和罗刚之间的每一件事,从我们的学生时代开始。但无论我怎么回忆,总是找不出罗刚变化的那个特定时刻。而我从对罗刚的回忆,慢慢地变成了对我自己的回忆,我觉得,我好像是个失败的人,也许就是一个失败的人,我检查着我所过的日子,几乎没有哪件令人觉得满意,随着夜班生活的延续,我还发现,我想做一番事业的愿望已经慢慢地失去了。这里已经没有要我去做的事业,或许从一开始,我对〃事业〃这个词就没有一个正确的理解。我知道小军说得没错,想要在一个地方混出人样,不给当领导的送礼是不行的,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而这点也并不值得我去自傲。我也想过,干脆从这里辞职算了,但辞了职我又能去干什么呢?更何况,除了小军,大概没有人会赞成我做出辞职的决定,而小军是不是会真的赞成,我也心里没底。实际上,他赞成还是不赞成,几乎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有一些没办法看清的东西把我束缚得很紧,而且越来越紧,我真的想能挣脱出来,可我连一个夜班组也挣脱不了,还谈得上挣脱别的东西吗?我开始感到,我真的需要离开夜班组了。但能用什么办法呢?
我每天还是按时上班,大约罗刚也猜到了我的心思,他慢慢也不来叫我和他一起去银行了。我也觉得松了口气。当然,在这松口气的同时,我也隐隐感到有点不对头,毕竟我们在一起交往那么多年。现在忽然变成这样,我心里还是涌上一股难受的感觉,而在我对罗刚的感觉中,还有一种为他感到不安的念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而这种念头,我也没办法对他说,他对每个人好像都保持着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我想,他大概已经后悔告诉我,那只猫是他弄死的真相。我相信小军的判断,他藏了事在心里,但他不愿意告诉你,我想深入到他内心是不可能做到的。我想小军也做不到。
一段时间来,我差不多每天都在盘算,要怎样才能离开夜班组,我实在是不想再值夜班了,除了让我变得渐渐消沉外,这个夜班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有益之处。现在,我感到我惟一的安慰就是小安了。
几年下来,小安也像我在储蓄科一样,在很多储蓄所坐柜,她倒是没去那个郊区储蓄所。这大概是储蓄科体现对女职工关怀的一面。和我一样,小安对向上爬那一套怎么也学不会,而学不会就只能继续在储蓄所坐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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