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突然出现了两个怪物,把商贩和行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
杨桓身上挂满了大红大绿的上好杭绸,一手提着装满了凉瓜的篮子,正抄起半只,吃得脸上全都是鲜甜的汁水,身后还背着几支造型精致唐刀,四五只细竹抓痒挠,看上去就像一只成了精的大蜘蛛一样。
洛兰愁眉苦脸的跟在杨桓身后,不得不将青丝高高挽起,髻上插着各种材质的簪,有金有玉有木有琉璃,瞧着就似头顶爬了一只造型古怪的刺猬。洛兰双朵挂着十几只镶嵌了金银的玛瑙耳坠,胳膊上挎着装满了胭脂水粉的木盒,怀里还抱着一个硕大的白瓷净瓶,面露苦涩的商量杨桓道:“桓哥哥,就算有钱也不是这样的使法,我实在拿不动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杨桓大摇大摆的迈着四方步,摆出一副土豪劣绅的暴户架势,随手推开一位挡在自己身前的客人:“钱是王八蛋,花完咱再赚。我还没有过足了疯狂购物的瘾,怎么能这样快就回去。”
杨桓瞥见一个摊位上摆满了大唐来的工艺品泥人,见泥人泥兽各个栩栩如生,大喜道:“这些货物要价几何,哥全包下来了!”
售卖泥人的小贩见来了金主冤大头,忙不迭的帮杨桓将所有的货物全都收拾在一处,还给了杨桓一个折扣价,不过也狠狠敲了杨桓一笔,一个月的衣食都不用再愁了。
杨桓见小贩主动提出降低价格,反倒勃然大怒:“看不起老子没钱是不是?鄙视老子是个穷光蛋是不是?你想作价三十文,我偏偏要给你五十文。钱拿去,货物给我送到赛哈提大叔家里。对,就是东坊北三街门口拴着一只大黄狗的那家。”
附近的商贩见杨桓如此阔绰,纷纷围了上来,高举手中的货物样品,把杨桓围得水泄不通:“买我的买我的,我的胡椒颗粒比别人的大!”
“买我的买我的,我的鞋子比别家的穿着柔软!”
“买我的买我的,我的松糕里面多加了蜜糖!”
杨桓笑得见眉不见眼:“你们的货物均售价几何?”
一名机灵的商贩自认摸准了杨桓的脉络,把杨桓当做不多花钱就不高兴的纨绔败家子,高声叫道:“老爷您给什么价,我们收着就是了。”
杨桓笑眉笑眼道:“好,你的这几十双鞋子,估摸着值得三四十文,我给你一倍的价格,再凑上一个整数,一百文拿去,鞋子给我送到家里留着慢慢穿。”
杨桓突然见到一个身着唐装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争先恐后的挤将进来。杨桓眼前一亮,指着男子怀里的小女孩道:“这孩子多少钱,我买了!”
男子闻言大惊:“我只是个过路的,带着女儿凑凑热闹而已,谁要卖孩子了,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说着便抽身朝人群外面挤去。
杨桓翻了个白眼道:“我有病,你有药啊?光天化日的乱看什么热闹,把女儿挤丢了,你娘子还不得罚你跪洗衣板。赶紧走开,别耽误老子买东西!”
众商贩见杨桓如此祸害钱法,更是趋之若鹜。杨桓也没有令商贩们失望,大把的钱财流水般撒了出去。
洛兰抓过一名商贩,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放在他的木轮推车上,叮嘱商贩把所有的东西一起送回去。好不容易拉着杨桓突围出去,丧家之犬般被身后蜂拥尾随商贩跟了半里多路,才终于找到一个隐秘的巷弄,暂时藏了起来。
杨桓见巷弄深处的一所房屋院前,挑起一支帚幡,知道是一间酒家,便拉着洛兰进去歇脚。二人随意点了几样食物,杨桓又要了一壶沙棘果酿成的甜酒,刚饮了一杯,便听得洛兰质问道:“桓哥哥,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坏主意,你骗不了我的。”
杨桓被一口酒呛得连连咳嗽,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诧异道:“我打什么坏主意了?我只不过是挥霍了一些钱而已,那些人乐还乐不过来呢,你怎能如此冤枉好人?”
洛兰似笑非笑的望着杨桓:“阿爹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位头脑精明,却丧尽天良的坏商人,在集市上高价购买了许多货物。贩子们见商人出手阔绰,纷纷将货物送到商人的家门口。商人就说了:你们的货物要价几何呀?贩子们回答说:您给多少我们便要多少,绝对不会还价。于是商人突然转了性子,用一文钱将所有的货物买了下来,了一笔横财。”
杨桓不解道:“那些贩子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既然觉得价钱不合适,不卖给商人不就结了?”
洛兰正色道:“经商之本,以为信立。做生意的人,最讲究一个信字,答应的事便要去做,绝对不可食言,否则以后便万万无法立足,遭到世人唾弃,再也吃不上这口饭了。”
杨桓早就品出洛兰故事中的滋味,知道洛兰是借古喻今,影射自己想要通过如此不法手段,欺骗小商小贩的辛苦钱。
杨桓没有生气,反倒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你尽管放心,虽然之前的迦弭菊事件是我一手策划的,不过归根结底只是一种哄价的营销手段,说到底也沾染不上一个骗字。商场中虽然讲究一个低进高出,却本就充满了尔虞我诈。能将一朵狗尾巴卖出天价,那是咱们的手段。再说寻常人家也买不起如此贵重的货物,那些争先恐后将迦弭菊购进的有钱人,打的也是囤积居奇,稀货可居的主意,咱们算是替天行道。把其中一部分钱送给辛苦在露天里摆设小摊的贩子们使用,剩下的大部分,我已经想好了,就交到那些在矿场中被马贼残杀致死的兄弟们家中,供养家小。这件事我不方便露面,还是要麻烦你出去跑腿啊。”
洛兰见杨桓如此高义,暗忖自己总算没有看错人,不过还是不放心道:“既然这样的话,欺骗那些贩子们辛苦钱的事,你定是不肯做了,桓哥哥我说得对不对?”
“那是当然。”杨桓抿了一口杯中甜酒:“今日我在集市上大撒钱财,除了劫富济贫的一层意思,还顺便布下了很大的一个局,日后才能见分晓,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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