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谢兰胥紧皱眉头,努力集中自己涣散的意识。
不远处的花厅门大敞着,可以望见里面一片狼藉,荔慈恩的身体倒在门槛上,虽然双目紧闭,但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谢兰胥虽然刚刚醒来,但已经掌握了最新的事态。
“……荔知呢?”他咬牙道。
荔象升犹豫片刻,说:“阿姊进宫了。”
“她进宫做什么?”谢兰胥撑着荔象升的身体,勉强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阿姊要做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得出,她心存死志。或许能阻止她的,只有殿下一人。”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谢兰胥的脑海,他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谢兰胥推开荔象升,踉踉跄跄地往大门跑去。
迷药的药效还未完全消失,他全身沉重,肢体麻痹,几次都险些摔倒。但他心中怀着强烈的动机,支持着他走出大门,坐上马车,对着吃惊的马车夫,咬牙切齿说出“进宫”两个字。
“快!”他低声怒吼道。
从未见过琅琊郡王脸色发青的马车夫不敢耽搁,连忙挥下马鞭。
坐在马车上,疾驰向皇宫。谢兰胥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立即飞到荔知的跟前。
他终于知道荔知为什么要对复仇之人再三缄口了。
但是他还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直言求他帮助,甚至要迷晕了他去独自行动,难道是觉得他的心中还会有祖孙情谊么?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车厢里,双手攥紧成拳,恐惧和愤怒交织着,烧尽了迷药带来的困倦和麻痹。他想象着宫中正在发生的一切,所有恐惧都与荔知有关,每一个恐惧都源自荔知的死亡。
没了藏宝图,她就没了生的希望吗?这条命除了复仇,难道就没有别的留念吗?
就像一根细线绷断前的最后一刻,谢兰胥悬停在这一刻,眼睁睁地看着裂缝之处,无计可施。
在这短短一条路上,谢兰胥经历了哪怕横死一百次也不能与之相比的痛苦。
无论火烧水淹还是剑刺刀砍,他都不会感觉疼痛。
他可以忽略世上的任何一种疼痛,除了从心脏蔓延到十指尖的这种痛苦。
在她决意离开自己的时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意识到,他不能失去荔知。
不会再有人像荔知一样,走近他的心底,停留在他的心尖了。
他明确地知道,世上不会再有另一个荔知了,不会再有一个和他共同经历过三千里流放,看过同一天的仙乃月神山,在溪水中紧紧拥抱着彼此的荔知了。
如果失去她,他只能孤零零地度过余生。
他害怕孤独,害怕孤身一人。
在不曾知道孤独是何滋味,以为孤独便是日常的他,已经体验到了相依为命的温暖。
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谢兰胥僵硬地坐着,怀着任何人都不能体会的恐惧,直到疾驰的马车在皇宫前停下。
他踉跄着走下马车,一路快走,来到举行夜宴的长乐宫,却被告知宫正献舞,皇帝等人转移去了濯缨湖。
谢兰胥不敢有片刻停歇,立即又赶往濯缨湖。
到了濯缨湖畔,远远地便听到了丝竹之声。谢兰胥顾不上绞痛的胸口,推开如痴如醉,惊叹连连的宫人,走到了湖畔边缘。
不远处,皇帝正和嫔妃们都在雕梁画栋的水榭里。
谢慎从手里举着一杯茶,他似乎忘了自己举着一杯茶,目光沉沉地望着水面上翩飞的那个身影。
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漂浮着碧绿的王莲,皎洁的月牙沉在湖底,嵌着一片片鱼鳞似的云朵。
少女飞舞在王莲之上,如蜻蜓点水,留下周遭一片涟漪,又如蝴蝶振翅飞起,舞出雪青色的丝带。
她的身姿如此轻盈,就像下凡的仙女,在王莲上自由地跳跃,舞动。
王莲的每一次震颤,都激荡出层层涟漪。
月光不停流动,湖水载着月光往少女身边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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