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点,兰北市中心最热闹的商圈仍是热火朝天,精力尚未耗尽,好似没有歇息的念头。
但她已经到点了,可以下班了——才这么想着,店长就出声喊她:「曼雅,十点了,你打卡下班吧。」
其实店长也不是什么好心,就是怕她耽误打卡时间,还得多付加班费。
她点点头,这几日天凉,着了风寒,不自觉就咳了几声。
从那次打胎之后,或许是因未好好调养,身子越发孱弱了。
同事吩咐她得戴上围巾,又问了句:「天气这么冷,没男朋友也能联络家人来接吧,别逞强了。」
那女孩木然地看着机器弹出自己的打卡纸,好一会,才自失一笑:「哪有这么娇贵啊,我就住这附近,很快的。」
离去前,她将制服收进置物柜中,将要关上时,见到名牌歪斜了些,强迫症发作,伸手调整了角度。
黑魖魖中,金色名牌依然绚烂耀眼,写着她的名字。
——销售员余曼雅。
推门而出,余曼雅双手插进兜里,试图捂热自己因天寒而冻红的手,归家途中,又一次经过那家精品服饰店。
黑底白字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字母,meng。
余曼雅驻足,白雪洋洋洒洒,她眼带唏嘘的看进金光灿灿的店面——若没出这件事,她早已拿到meng集团的实习资格,年后就要进公司报到了。
最后一次见到孙夏,余曼雅成功使她打消让自己打胎的念头,但同样希望她拿掉孩子的还有一个人。
她的母亲陈若洁。
若对方愿意负责还好,陈若洁一眼就看出孩子的爹压根不想负责,想到女儿才20岁就得带着个小拖油瓶,心生不忍,偷偷安排了堕胎手术。
那时已经三个月,不适合药引,陈若洁没告诉她理由,只带着她进了一家偏僻的巷尾诊所。
她心有畏惧,当医生要她躺上手术台时,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一家专门做人工引產的黑医。
「我不要拿掉。」余曼雅陡然睁眼,看的执刀人不知如何是好。
余曼雅又说:「我已经20岁了,是法定成年人,你若强硬拿掉我的孩子,我可以告你。」
她义正严词,眼神又阴鷙,执刀人怕了,让余曼雅下了手术台。
陈若洁还纳闷手术竟如此之快,却见余曼雅靠着双脚走出手术房,她腾地站起:「你没动手术!」
恍惚着的余曼雅回神,她盯着陈若洁看:「妈,你怎么能搞这种小动作?」
陈若洁唯恐她情绪波动,柔着声哄:「我这是为你好,若影响你心情,手术失败怎么办?」
这是个没有医生执照的黑医院,陈若洁当然也担心哪点出差错,拿不掉小的,连大的也赔上。
陈若洁伸手去牵她,温声安抚:「知道了也没关係,乖,放轻松,我们回手术台……」
余曼雅却收了手回避,她满眼决绝,狠戾的看着母亲。
「我不要。」余曼雅退了一步,手抚上肚皮:「你也是母亲,怎么不懂这种心情?你要我打掉它,你怎么就没想过我会于心不忍?」
陈若洁眼眸一沉:「不捨也是一时的,你眼光得放远一些,你接下来这辈子就会跟这个孩子牵扯在一起,你的大好前程都会被它拖住脚——别冥顽不灵了,未来你还会有别的孩子!」
余曼雅又退了一步,与陈若洁保持丈许距离,眼神戒备:「这是我的孩子。」
「这是个连它爸都不要的孩子!」陈若洁暴怒,声音尖锐:「你被下蛊了是吗,曼雅,清醒一点!你明年就能进孟家產业实习,幸运的话就能直升成为集团设计师。但今天你不拿掉,到时候大家看到的就是你挺着个快临盆的大肚子,怎么实习,怎么直升!」
余曼雅愣怔的看着母亲,心里陡然升起恐惧。
陈若洁说的对,她这胎若真下来,她这辈子都会与之牵扯在一块。
在同龄人孙夏面前可以大放厥词说着什么会爱着孩子,但换在年长自己许多、人生阅歷也多的,母亲面前,听了她这么分析后,反而就感到害怕。
20岁是个尷尬年纪,是成年了,却也不是多成熟,就像个刚离巢的小雏鸟,一遇到危险,又想马上缩回母亲怀里。
陈若洁看出她怔神是态度松动,赶紧温言软语:「曼雅,听我的,你要相信妈妈都是会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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