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和小铃铛赶了一日多的路程,才进入潭州城中。
古之潭州,即为今日湖南长沙,宋时为荆湖南路路治,虽不及江南两浙之地那般富庶,但也是一派繁荣气象,凭着自身的人文底蕴,在三湘大地引领风骚。
故唐诗人李义山曾有诗云:“潭州官舍暮楼空,今古无端入望中。湘泪浅深滋竹色,楚歌重叠怨兰丛。陶公战舰空滩雨,贾傅承尘破庙风。目断故园人不至,松醪一醉与谁同。”此诗虽是李义山借景抒情,借古讽今,表达个人仕途不得志,内心郁郁不平之感,但其中提到的湘妃之传说,屈原之楚歌,以及晋之长沙郡公陶侃、汉之长沙王太傅贾谊,却又显示出潭州之地悠久的历史文化。
不过对于许许多多的江湖豪杰来说,提起潭州,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依旧是那个名震大江南北的洞庭十三水帮,以及那条盘踞在潭州城里的黑龙——赵永。
如今的赵永,乃是洞庭十三水帮中响当当的一个人物,广交黑白两道,威名远传四方,甚至在有些地方,其名声要比水帮老龙头蒋成义的名头更为响亮。在洞庭十三水帮内部,赵永的地位也是直逼大管家谭道忠,俨然有取而代之坐上水帮第二把交椅之势。而其治下的潭州帮众,则是十三水帮中声势最为浩大的一伙弟兄。
但谁能想到在七年前,当赵永从李振泽手里接过十三水帮在潭州的所有事务时,他所面对的,却只是一副烂摊子。
之前管理潭州的李振海和李振泽兄弟,只知道争名逐利,为了满足私欲,借着洞庭十三水帮的声威,在潭州胡作非为,多行不义之事,甚至敢公然与官府作对,搞得十三水帮在潭州一带声名狼藉,甚至被百姓们直接视作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强盗。
赵永来到潭州后,先就和官府修好关系,同时又带着他那些从明州跟来的弟兄们,辛苦安抚潭州民众,重新打理被李氏兄弟不齿的水运生意,行事处处以侠义为先,没过几年便再次树立了水帮在潭州的威名。而他对那些敢在潭州闹事的江湖恶霸,也是绝不手软,凡是抓住的几乎不留活口,令许多黑道恶人都不敢擅自踏入潭州地界。
小铃铛向帮中弟兄打听了大哥赵永的所在,得知他此刻正在湘水边看鱼,便带着阿飞去那里找他。
可不等走到湘水江畔,阿飞便已听到一阵阵的嘈杂人声,原来是那水帮弟兄们正在水边开船放鱼。虽说那洞庭十三水帮在荆湖南路和荆湖北路主要控制的是水运生意,绝大部分的帮派收入也是从这里出来,但赵永最爱的还是这买卖鱼虾河鲜的活计,所以每次开船放鱼他都会亲自过来查看。
阿飞见到一个黑皮大汉坐在一张矮凳之上,正冲着众人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看着背影很像赵永,但多年不见,他也不敢确认,便不敢开口招呼。
“阿哥,我回来啦!”小铃铛面含笑意,撇下阿飞,奔向那黑大汉道。
“哈哈哈,妹子回来啦!这次可还顺利?”赵永坐在矮凳上挪动身子,转过来对小铃铛道。
“嗯……还好吧!”虽然说这一次解决了胡月道人,但例银终究还是一文钱也没收上来,小铃铛挤着眼,却不知该怎么说。毕竟两个月不收例银的事,也是她私自决定的,大哥到底会不会同意,她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又没收上来?”赵永见小铃铛两手空空如也,便道,“那伙商户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已经给他们减了许多例银,怎地还是想欠着不交?若是不想入咱们水帮的伙,你让他们跟咱们明说,我好让孙宝通知弟兄们,以后不用照顾他们的生意。”他见小铃铛红着眼,闷声不说话,便怒道:“他们难道还欺负你了不成?你跟阿哥说,我去收拾他们!”
“没有,没有,他们没有。”小铃铛嘟着嘴道,“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事都办不好啊?”
赵永道:“没,没啊。我的妹子这么聪明伶俐,哪里会有办不好的事啊?”
“可听你说话,总觉得还拿我当小孩子似的,什么都想照顾,什么都想替我做。”
“你瞧你这话说的,你是我唯一的妹子,那就是我心头的尖尖儿,我不照顾你,又去照顾谁?”赵永笑道,“你要想我不照顾你啊,你就赶快给我找个妹夫来,有妹夫照顾你啊,我也省了心了。”
“哎呀,你胡说什么呐!”小铃铛一想到阿飞也在,便有些难为情,便赶紧打断道。她瞧着阿飞还傻站在远处,想起自己还没介绍一下,便欢喜地指着阿飞对赵永道:“哥,你看那是谁?”
“谁啊?”几年不见,阿飞的模样早已大变,赵永自然不会认得。他见不远处站着的是个仪表堂堂的青年人,大喜过望,起身拉着小铃铛在她耳边轻声道:“妹子,我说你没带银子回来,怎么带了个男人回来?这个难道就是未来妹夫不成?我说以前让媒婆给你介绍,你总是不愿意,原来是找了个这么好看的男人。嗯,看模样吧,我瞅着还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他家住哪里啊?爹妈还在不?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他是做什么的?你哥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这个妹夫可不能太庸才了啊!”
“哎呀,哥!”小铃铛听着赵永这一番连环问,脸早已红到了耳朵根,大声道:“你仔细看看,他是阿飞哥哥!”
“什么,你是阿飞?”赵永忍不住叫道。
“大哥!”阿飞笑着走上前道。
“啊哈哈,阿飞兄弟!你可想死我了,咱们得有……六七八年没见了吧!”赵永拍着阿飞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小铃铛皱着眉,扯住赵永的手道:“什么六七八年没见,明明就是七年!还有你下手轻一点儿,他背上有伤,你小心些!”
“好好好,我这不是不知道吗?”赵永瞧着小铃铛愠怒的眼神,赶忙收手,心中却又忍不住乐开了花。因为他看到小铃铛的反应,心中便已猜到了七八分——自己这个小妹妹,除了对自己以外,可是很少对其他男人这么上心。
“阿飞啊,你这次来我们潭州,打算待多久啊?”赵永哈哈笑道。
“这个……我倒没打算过,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们。”
“那你看完我们后,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那倒没有。”
“那就多看几天,迟些再走。你看我这潭州风景秀丽,大好风光的,我让我妹妹啊,没事带你多逛逛,你就看看咱们这儿比你那杭州能差多少!咱哥俩呢,也多聚些时日,没事聊聊天儿,喝几杯酒……我看啊,你就在我这里住上个大半年吧!”自己的妹妹好不容易有了个比较心仪的人,赵永可是说什么也得把他留住了。
“住这么久啊!”阿飞皱眉道。
赵永道:“怕啥,我这里又不差你一口吃的,你在我这里住个三年五载也没什么问题,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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