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下一位教官在一间塞满书的屋子里等着我。从地板到屋顶,我见所未见,甚至从没想过世界上会有如此之多的书存在。它们看上去老旧不堪,全无用处。尽管我对学校和各类书籍都没什么好感,但这些书令我颇为好奇。书封和内页是用一种我不认识的文字写的,看起来就像杂乱的符号,完全猜不出来。
像这些书一样令人着迷的,是沿着墙壁铺展开来的地图:整个王国的、其他地域的、古老的、崭新的……在远处的墙上,一道玻璃罩子后面,镶嵌着一张用碎纸片拼成的巨大彩色地图,它有两个我那么高,傲视着屋子里的一切。这地图已然褪色,多处修补过,红色的国境线和蓝色的海岸线、绿色的森林边界、黄色的城市轮廓混杂虬结在一起。那是旧世界,从前的世界,有着我们已久不使用的名称和疆域。
“看着世界曾经的模样,实在是种奇怪的感觉。”教官在书堆里现身了。他的黄色长袍颜色暗淡,满是岁月痕迹,看起来就像一张人形的旧书页。“你能找到我们此刻所在的地方吗?”
这地图的硕大尺寸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别的事物也都如此离奇,我肯定这也是个考验。“我试试看。”
诺尔塔在东北部,干阑镇比邻卡皮塔河,而卡皮塔河是入海的。经过好一阵痛苦的寻觅,我总算找到了卡皮塔河,以及我们镇子边的入海口。“在那儿。”我指了指略靠北的地方,夏宫应该就在那儿。
教官点点头,似乎很高兴我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还能认出别的地方吗?”他问。
但是,地图也像那些书一样,写满了陌生的语言。“我不认识那些字。”
“我没问你认不认识那些字,”他回答道,仍然挺乐呵的,“再说,文字和语言是会撒谎的。别管它们。”
我耸耸肩,只好又看了起来。上学的时候我从来就不是个好学生,而这位很快也会发现这一点。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我还挺喜欢这个游戏:在地图上寻觅,找到我熟悉的参照物。“那个可能是哈伯湾。”我小声咕哝着,用手比画着那个钩状的岬角。
“正确。”他笑起来,眼睛周围的皱纹更深了,说明他年岁不小。“这个地方现在是德尔菲,”他指着更靠南的一个城市,“这儿是阿尔贡。”
他用手指沿着卡皮塔河往北指,几英里之外,就是这张地图上、就是那个从前的世界里,最大的城市——废墟之城。我从大孩子的悄悄话里、也从我哥哥谢德那儿听说过这个地方。他称之为尘霾地、残骸堆。看着那一大片土地,我的脊骨直发凉:一千多年前的战争所遗留下来的烟尘仍然笼罩着这些地方,那么如果现在的战争一直不停歇,我们的世界,是否最终也会变成这样?
教官站在我身后,任由我胡思乱想。他的教学方法可真够奇特的,没准儿我们可以这样盯着墙壁玩游戏耗完四小时的课程。
但是,我突然意识到房间里的嗡鸣在减少。今天一整天,我都能感觉到摄影机的电流,它们的声音大且持久,以至于我都不去注意了。但现在,我感觉不到它了。它消失了。我仍能感知到灯光带来的脉冲,但摄像机的电流不见了。没人监视了。在这里,王后看不到我。
“为什么没人监视我了?”
他只是冲我眨眨眼睛:“这里就是不同嘛。”
我听不懂他的意思,这令我勃然大怒:“为什么?”
“梅儿,我是来教你历史的,你自己的历史。我要教你如何当一个银血族,如何当个——啊,有用的人。”他说道,措辞十分酸楚。
我瞪着他,困惑不已,一股冰凉的恐惧感袭来:“我的名字是梅瑞娜。”
但他只是摆摆手,完全没理睬我心虚的自我声明:“我也要试着研究你到底从何而来,以及你的超能力究竟是如何运转的。”
“我的超能力是因为——因为我是银血族。我父母的超能力混合起来了——我父亲是个湮灭者,母亲是个风暴者。”我磕磕巴巴地背完了王后教给我的话,想让他听明白,“我是个银血族,先生。”
令我大为惊恐的是,他摇了摇头说道:“不,你不是银血族。梅儿·巴罗,你绝不会忘记这一点。”
他知道了。我完蛋了。一切都完了。我应该求他,求他保守我的秘密,但我的嗓子眼儿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结局就在眼前,可我竟然都张不开嘴阻止它。
“你不必如此,”他注意到了我的恐惧,“我并不打算向任何人质疑你的继承权。”
轻松感转瞬即逝,我的恐惧滑向了另一个方向:“为什么?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嘛,首先是个好奇的人。选妃大典开始时你还是个红血族仆人,可仪典结束时你成了遗落他乡的银血贵族小姐。不得不说,我真是太好奇了。”
“所以这儿没有摄影机?”我全身戒备,往后退了几步,握紧拳头,希望闪电能出现保护我。“所以你检查我都不必记录在案?”
“这儿没有摄影机,因为我有能力把它们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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