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统领,督主的腿怎么了?”秦绵边走边悄声问顾劲。
见孟长安已经走在前面,顾劲也压低了声音回答:“督主适才在宫中行礼的时候腿受了些伤。”他有心提点秦绵:“督主最不喜欢别人拂逆他的意思,一会儿秦娘子顺着些来,准没错。”
秦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正要谢过他的提醒……
“顾劲,磨蹭什么?”孟长安声音不耐。
顾劲连忙闭了嘴,快步上前。秦绵也跟着快走几步,雪地湿滑,一不小心脚下就滑了一下,幸亏及时稳住,才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出洋相。
“连个路都走不稳,麻烦。”孟长安声音冷漠,秦绵面色泛红不禁低下了头。
“德喜,你去扶着她。”
“是,督主。”
德喜走过来伸出了一只胳膊,秦绵不好意思地扶着他的胳膊走路。
进了清浊斋,秦绵只觉眼前一片明朗开阔,原来入目就是一扇八尺见方的山峰松鹤屏风,绕过这扇屏风,堂中摆设桌椅无不精细雅致,令人心神舒适,疲惫尽消。
孟长安今日腿脚不便,只跟伙计要了一个一楼的雅间,孟长安落座后就对随行的人一摆手,东厂番役们都退到门外守着了。
待伙计上了店里有名的清浊茶之后,孟长安就让顾劲和德喜也下去了,雅间里只剩下气定神闲坐着的孟长安,和局促不安站着的秦绵。
孟长安睇她一眼:“坐吧。”
一张八仙桌,秦绵不好坐在他身侧,只得坐了对面。她坐下时身体仅微微挨了个边以示对孟长安的恭敬。
坐在孟长安的对面那得是朝中首辅,皇室宗亲才有的待遇,她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女自然要表现得诚惶诚恐才是。
桌上摆着两只茶壶,一只是墨色紫砂壶,另一只则是透明的琉璃壶。孟长安亲自执起茶壶各倒了一杯,俱都放在秦绵面前,让她来选。
秦绵心里几乎没什么挣扎就选了琉璃茶壶里那颜色清透的茶汤。
孟长安身体后倾靠在黄花梨木圈椅上,眼神锐利如针,直刺入秦绵心底。
选了清茶就不能藏着掖着必须全盘托出,孟长安在拿茶来试探她,秦绵决定再赌一次。
“说吧,你如此费尽心机地模仿她究竟有什么筹谋?”孟长安的眼底暗藏着浓重的杀机,他浸淫宫中已久,说话办事向来是迂回婉转的,很少有如此直截了当的时候。
秦绵心中苦笑,她知道孟长安这样毫无顾忌不过是因为她在他面前就是一只稍有不顺心,便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他是不屑与她绕弯子。
但蝼蚁尚且偷生,孟长安既给了她机会,她必得牢牢抓住。这个问题是危机也是转机,若回答的不合他的心意,只怕不用等长宁侯府害她,因为她很可能走不出这清浊斋的大门。
思及此,秦绵忽然从座位上起身,似抛开了所有的尊严,“扑通”一声低眉垂首跪在孟长安面前。
“不敢欺瞒督主,妾身此举实是为了保命。”秦绵再抬首时已经眼含泪光,声音凄楚。
孟长安挑了挑眉,见她一双粲然美目蒙上了一层水雾,睫毛眨动落下两行清泪,端的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她声音哽咽,目光中透出了一丝绝望和无助:“长宁侯府见我父亲下狱,秦家式微,就想让我悄无声息的死去,好给世子梁明泽再择一门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我自知不配世子,已经决定与他和离,可谁料侯爷与夫人还是不肯放过我。”
秦绵凄凄惨惨地哭着,孟长安却不为所动,眼中满是对她的审视和玩味。秦绵微微敛目,她自然知道无法用眼泪来打动孟长安,但这只不过是示弱的一种手段。
孟长安并没有打断她,秦绵也见好就收,从他最关心的事讲起:“妾身年幼之时,家中曾经请过一个绣娘,她自称夫家姓孟,刚出了事,急需一笔银钱来救她的孩子,母亲见她绣工出色又实在可怜就出了高价雇佣她绣一架屏风。”
见孟长安果然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听得十分认真,秦绵不禁松了一口气,她料对了,孟长安如她所想十分在意孟母。
“孟夫人为人和善又亲切,妾身小时候顽皮,总去偷看她刺绣,加之从小对刺绣极为钟爱,就偷学了些。妾身曾见过孟夫人满脸慈爱地绣着一个平安字样的香囊,因为香囊精巧别致,妾身当时便央求孟夫人将那枚香囊相赠,可她却拒绝了,她说那是给她的儿子绣的。妾身当时年幼不懂事,便哭闹起来,孟夫人只好也给妾身绣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秦绵说起往事,脸上柔和,连眼中都带了笑意,那种怀念之情不似作假。她从宽袖中拿出用绣帕仔细包裹着的一团,拨开来,方见到一枚与她送给孟长安那枚别无二致的香囊,只是这一枚要显得陈旧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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