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交战,营地通常不会离得太近,因为距离越近越难以防备渗透和袭扰,盐井关距离吐蕃大营却只有五里。
没办法,在这种天气,士卒若顶盔披甲走出几十里,连累带热得死在半路。咀洛人马众多,也不怕安西军偷袭,所以将大营扎在谷北不足二里的河边,方便就近出兵。
开战至今,安西军一直在防守,一次都没有出击,从咀洛到手下,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摧垮安西步阵,攻破盐井关,没人能想到,大营竟会突然遇袭。
所有人首先想到的是唐军援兵到了,大营遇袭,主帅被刺,上下已经失控。大营中则到处火起,面对一些没有组织的壮丁,奴隶和女人,十六队安西兵的破坏力惊人。
咀洛回援的军令传到后军,大队人马乱哄哄的从山谷中涌出,面对一片浓烟火海和震天哭嚎的大营,都有些手足无措。说是回援大营,可那里不知道有多少安西军,就这么没头苍蝇一样闯过去是送死。
后营千夫长试图在空地整队,可乱哄哄的人马,分属于许多部落,连语言都不一样,想整队哪那么容易,而且大营离山谷太近,谷中不断涌出的人制造了更多混乱,吐蕃人低下的组织能力在这一刻显露无疑,族长军官找不到手下,手下也找不到军官,所有人都在惊慌大叫,使得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谷口两侧五六百步的伏兵在静静看着这一切,两个校尉都在犹豫,军令是看到贼人帅旗再出击,可贼人的混乱超出预估,现在冲出去其实也不错。
好在他们犹豫的时间不长,一杆东倒西歪的大旗随着人流从谷中出来。
“来了!上!”。
等待已久的伏兵杀出,两杆安西军旗出现,一边推进,士卒去到各自位置,两个步军大阵已经成型。
逼到近处,长槊端平,齐齐大喝。
“安西威武!”。
“安西威武!”。
“安西威武!”。
实在太突然了,惊魂未定的吐蕃人寻声看去,安西步阵已经近在眼前,整齐的阵型,闪着寒光的步槊,凶神恶煞的士卒,仿佛神兵天降,突然就出现在眼前。
“噗噗”的利刃入肉声响起,吐蕃人发出绝望的喊叫,“轰”的一声直冲云霄,根本没人试图迎敌,齐齐扭头向北跑去,后营千夫长刚组织起的几百手下被瞬间淹没冲垮。
没人管什么军令了,咀洛的死活也早就不重要,有人想去救大营里的家人,有人只想着逃命,或许也有人想迎敌,却都被人流裹挟推搡着越走越远,山谷中又传来一阵巨大的喊杀声,乱兵崩溃的更快。
谷口两侧的步阵没有一头扎进人流,只在旁边欢送对手的离开,鲜血挥洒,残肢乱飞,人流被迫向中间拥挤,不知有多少人摔倒,再也没机会爬起来。
袭击大营的两路人马退回营地两侧,一个个累的气喘吁吁,口干舌燥,满脸汗水血水再沾满灰烬,根本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终究是兵少,按照计划,在贼人回援后要避其锋芒,稍事休息后再杀回去。可是计划出了差错,大部分贼人没有冲回大营,反而绕过大营,从两侧溃败过来。
众士卒刚喝了两口河水,气还没喘匀,溃兵已在不远处。
“列阵!列阵!”,有人哑着嗓子大叫,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校尉。
众兄弟忙起身在河边列阵,溃兵已经看到了他们,然后毫不犹豫的跳到河里,向西绕了过去,这个节骨眼上,谁会傻到跟他们拼命。
后边的人如同跟随头羊的羊群一个个跳进河里,河水及腰,人群前赴后继,不知有多少人被推倒,踩在脚下,不断有人丢掉铠甲和兵器……
阿墨亲自率领步阵推进,没有追的太急,只是跟在后边不断驱赶,步槊戳死一个个倒霉蛋。
厚重的铠甲提供了优秀的防护,逃命时却成了最大的累赘,这些甲士很倒霉,他们从营地来到盐井关下,等了半天刚要攻城又要往回撤,身穿重甲来回折腾,如今大营被袭,谷口伏兵,身后是那个人带领的追兵,当官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已经没人组织防御,或许也有吧,反正也没人在意,时间却来到了正午。
饥饿,劳累,炎热,不断出现的伏兵,凶狠的追兵,无尽恐惧……
烦了牵着马跟在步阵后,山谷中到处是尸体和碎石,战马没法冲锋,就算没有尸体碎石也不行,地形狭窄,吐蕃人挤在一起,骑兵没有用武之地,只能等出谷再说。
铠甲倒是不算重,问题是被炙烤到烫手,如同身处蒸笼一般,让他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前边的步阵正越来越慢,不是遇到抵抗,而是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越来越多,有被挤倒踩踏的,更多的是连累带热跑不动了,也可能是中暑吧,反正躺在地上死狗一般,都不重要了,步阵经过,挨个补一下。
其实这些人已经算是俘虏,可如今人手奇缺,关内空空荡荡,实在无力看管他们,只能补掉。
越往北走感觉越热,大营已是一片火海,不断散发的热量加上头顶的烈日,对所有人都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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