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直眼角斜到诸人的表情之后,顿了顿:“不过,老夫主掌吏部,虽可将此事奏秉天子,奈何……”说到了这,老王直的脸庞上缓缓地呈现出了伤感与愤愤之色。
钟大生能够成为这票人的领头之人,除了是一位热血愤青之外,更重要的是心眼也不少,瞅见这位老尚书眼珠子溜溜直转,赶紧凑前一步,低声讨教。“还望老尚书教我,还我等一个公道。”
“其实此事,说不难也行,只是若是天子若是一心……”老王直欲言又止状,扫了一眼厅中的诸人,目光又落回了那钟大生的脸上。
“老尚书放心,我等人人愿做那铁胆的御史,报国的铮臣。”钟大生自然是头一昂,身形一挺,摆出了架势。身后诸人也齐齐昂首挺身,包括那七八个给揍得不成人形的家伙也都努力地站直起身。
老王直满脸欣慰之色扫了一诸人,然后,轻扯了一把钟大生,然后在其耳边一阵细语,钟大生不由得喜动眉梢,朝着那老王直长躬及地。“多谢老尚书,我等这便去了,定要让那等奸佞小人知道,朗朗乾坤之下,焉有他的容身之所。”
“尔等皆是国之栋梁,切切不可因此而对国家失望,望尔等谨以此事为鉴才是。”老王直从容地在那一双双疑惑的目光注视之下,扶起了那钟大生,一脸感慨地道。
“是,下官将铭记老尚书之教诲,今日扰了老尚书清静,他日,我等再登门谢罪,天色已然不早,我等就行告辞了……”钟大生当先辞别王直,冲身后诸人使了眼色。
不多时,一票人很快就离了那王直的府邸,就在府门外,钟大生不待诸人询问,便将那老王直所教之策,悄然告之诸人。听得诸人不由得眉飞色舞,连连称善,一番布置之后,原本的一伙人顿时分成了几个集团,每个集团,拽着一名受伤者匆匆而去……
“都走了?”老王直仍旧呆在前厅,看到了送那伙官员离开的老管家回来之后问道。
“回老爷,都离开了。”老管家想了想之后言道:“他们在门外说了一会话,就分成了几茬人,各自而去了,老奴遵照老爷您的吩咐,已经遣了下人相随,想必过不了多久,应该会有消息来报。”
“呵呵呵,好,那钟大生倒没有让老夫失望。”老王直听得此言,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接过了侍女端来的香片,轻抿了一口淡淡地笑道。
“老爷,您这是让他们去做什么?”老管家凑到了近前来,一脸疑惑地道。“此事,正好拿那王文开刀,老爷您为何还让他们离去?”
“呵呵,王文乃是当今天子的得力干臣,把他塞进吏部,一句话,就是想要把老夫架空。”老王直顿了顿之后抚着花白地长须一笑:“王文此人也算得是干才,此前,老夫没能抓住他什么把柄,却不想……也怪他自持甚高,心性凉薄,有了错也绝对不会去认。这不把这些年轻人给逼急了才怪,闹到了我这儿,怕是,那他王文就再没有平息此事的机会了。”
“老夫其实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是让那钟大生再多纠集一些同僚,寻各部尚书,还有能管此事的衙门,先把事给诉之予朝廷诸位大员,而且,老夫还教了他们一招,若是诸部大员和衙门态度暧昧的话,让他们直禀天子,登闻鼓多年未响,怕是早抹了厚厚一层灰,也该敲来听听声了。”
听到了这话,老管家看到了老王直那张似笑非笑地脸,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乖乖隆的冬,大饼卷大葱,这主意也忒损了,就算是一起伤人案也就算了,哪怕是殴打了官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而自家老爷支了这么一个阴招,分明就是越闹越大,要知道,那些清流向来就不好惹,要是真有百十来个的清流份子,全部都跑去敲那闻登鼓,闻登鼓是啥,明太祖朱元璋也设立了登闻鼓,并设有专人管理,一有冤民申诉,皇帝亲自受理,官员如有从中阻拦,一律重判。到明宣德年间,一位官员曾上奏取消登闻鼓,宣德皇帝以其为祖上所设未肯。
也就是说,只要敲响了那面鼓,天子就算是想装聋作哑那是完全不可能滴。
“今夜之后,怕是京师朝野,此事都将会喧嚣尘上喽……呵呵呵,畅快,着实畅快。”老王直说到了最后,不禁大笑出声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成心跟朕过不去!
“万岁爷,王尚书已经候在了殿门外,您看……”王诚站在殿中,对着那脸色铁青,眼中凶光四溢的朱祁钰小心翼翼地道。
“他还有脸来见朕?他不觉得丢脸,朕都替他丢脸,朕不见!”听到了王诚的禀报,朱祁钰目中厉光一闪,怒火腾腾腾地又再次暴发。
倒是那兴安在旁边接了口劝道:“万岁爷您可千万息怒,说来,王尚书这么做,的确显得有些辜负万岁爷您的信任,可是,他毕竟对您忠心耿耿,陛下您交待的事,王尚书向来是执行到底,兢兢业业地为了万岁爷效力啊。哪像那些朝堂中的官员们,根本就不把万岁爷您的话放在眼里。”
朱祁钰的脸色略显得缓和,可是口气仍旧很是愤然。“哼,若非如此,朕今日早朝就治了他的罪了,哪还会替他说话,为他周旋?!”
“万岁爷您的一片仁善之心,天下皆知,王尚书自然也是知道的,老奴虽然读的书,不多,却也知道有句老话,叫做:彼若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兴安呵呵一笑,又再进了一言。
朱祁钰抚了抚手上的玉扳指,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罢了,让王卿进来吧。”
“罪臣王文,参见陛下。”面容枯槁,一副霜打蔫茄子似的王文入了殿之后,就向着那朱祁钰长拜而下请罪。
“哼,既然你知道犯了错,那昨夜就该及时阻挠家奴行凶,哪怕是出了事之后,你能够及时地作出决断,焉会有今日这般的被动,现如今,此事已然是朝野皆知,你就算是认再多的错,又有何用?”一提到这事,朱祁钰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才刚刚把这位自己看中的得力干臣给提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就是希望着他能够替自己去跟那老王直抢班夺权,争取把那吏部给控制于手中,那么再加上自己为自己所用的内阁。那原本不受自己意志所左右的朝廷,将会受到自己的控制,那名,自己就不会像现在一般,像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君主一般。
王文一脸悲苦,拜伏于地,对于那朱祁钰的一干斥责,他只能打掉了牙也得和着血往肚子里咽,不为啥,就因为现在回想去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自己昨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丢脸了。
打了人,自己当时没有及时的制止,这是其一;自己当时又太好脸面,不愿意当着一干被自己宴请的下属丢脸,反而还与那些人起了一番争执,这是其二。
但是,王文的的确确没有想到,此事何以为闹得如此满城风雪,其实,那些清流也不是没有与其他的官员发生过争执,也不是没有挨过勋贵家的纨绔子弟揍,可是,事情向来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可别忘记了,自己是谁,堂堂的内阁要员,更是为中央六部尚书之首,雅称大冢宰的吏部尚书,那些昨天夜里被揍的清流,亦属于自己的管辖之内。
再说了,昨天夜里,那些家奴下手也是有分寸的,绝对没有缺胳膊断腿的事儿发生,毕竟,他们终究知道自家的主子乃是朝廷的大员,虽然打人可以泄愤,但是,要是闹出了人命官司,那可就等于是在毁自家主人的前途。
这也是王文何以今日上朝之后,大脑就陷入了一片混乱的原因,直到现在,他仍旧是想不通,想不明白,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过出乎自己的预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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